“多说无益,如今我只想让你死。”
谈判无果,赵扶蓁只得无奈迎战,开始殊死搏斗。
赵扶蓁这皇宫养大的天之骄子哪里是上过沙场之人的对手,不出十招,便单膝跪在了地上,再没了战斗的能力。
他呕出一口血,忍着剧痛抬起头:“能否,留阿筝一命。”
贺子规顿住,嘴角勾起,从他身旁走过。
经过的那一刹那,银色冷光闪过。下一刻,刀身割喉,血溅七尺。
贺子规右侧甲胄被泼上了鲜血,衬得这个场景更为怖人。
他什么话也没说,拖着又覆上一层血液的长剑往殿内走去,所过之处,地上皆留下一道血痕。
身前是璧房锦宫,身后是火光漫天。
他拂过满身的血腥与硝烟,终于走到了心爱之人的面前。
慕云筝坐在金漆雕龙皇帝宝座上,贺子规离她分明很近,却又似远远遥望着一般,辨不清她的神色。
似喜、似悲、似嗔,似怒。
她如瑶台仙女般的脸庞此刻好似被一层薄纱缚住一般,朦胧不可亲近。
贺子规一身的逆鳞与胆魄忽然便云飞天外了,他双掌捧住慕云筝的脸颊,小心翼翼又怯生生道:“云筝,我来了。”
他怕她嫌弃自己凶恶,嫌弃自己满手的血腥。
“你可愿意,做我的皇后?”见眼前人没有回应,贺子规又怀着几分试探问道。
慕云筝终于有了反应,但不知为何,她竟然哭了。
是喜极而泣吗?
她模糊的面孔忽然在贺子规面前变得清晰,杏眼、修鼻、朱唇,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让人眷恋。
慕云筝不顾他甲胄上的鲜血,扑到他怀中,而后揽住他后颈便热烈地吻了上来。
这一吻仿若跨过了千年万年,跨过了沧海桑田。
过了许久,两唇相离。
慕云筝仍是满面的泪水,双眼含着氤氲水光,笑得温柔:“子规。”
“云筝。”贺子规也学她,重复着对方的名字。
二人眼中只有彼此,似水中鸳鸯般,耳鬓厮磨。
慕云筝与贺子规鼻尖相抵,语气缱绻同他道:“子规,如若这就是你说的阿鼻地狱,那我同你一起闯。”
“因为我是你的皇后、你的梓童、你唯一的妻。”
“你也是我唯一的夫。”
说完,慕云筝又在他唇间落下无关风月的轻轻一吻。
贺子规如雷贯耳般被她铿锵有力的话语击中,这才恍然大悟,难得糊涂,难得清醒。
他的心仿若被千万只蚂蚁啃食般撕心裂肺的痛。
他双眼不可控制地,涌出两行血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早该知道的。
慕云筝无数次的说过爱自己,哪怕是狱中决裂之后,他也应该看到,她假装冷漠的眼底下,是无尽的哀伤。
他以为要踏过尸山血海,才能夺过来的人,原本就在他的身侧,从未离去。
他错了,他错的彻底。
贺子规拥住慕云筝,像个孩童般在她耳边哭泣:“抱歉,抱歉。”
慕云筝仍是用无边无际的温柔包裹住了他,轻声道:“哭什么,总归是能当几天皇帝的。”
“没想到被言官唾骂了这么久之后,我还真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妃,这就是一语成谶么?”
“去吧,坐上你的龙椅。”
贺子规略略顿住,而后强扯出一抹笑,声音喑哑道:“好。”
……
燕献帝赵扶蓁在位之时,承继燕武帝留下的清平盛世,治理之下百姓安居乐业。燕厉帝起兵谋反,并无人心支持,只得强闯一片血路。玄刹营所到之处,皆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如此便罢,燕厉帝入主皇城后,弑兄夺嫂,强娶其后妃为后,文武百官皆为之不齿。
妖妃惑国,登基后,皇城夜夜歌舞升平,厉帝沉湎女色,废黜六宫,独宠一人。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②百姓苦厉帝久矣,皆期盼明主救世。
此时,武帝唯一血脉,长乐公主赵令卿黄袍加身,率军攻入皇城。本以为必定经历一场血战,城门却不攻自破,六百铁蹄踏遍皇宫,最终只在金鸾御院寻得自缢的妖妃,和自刎的厉帝。
史书中,妖妃与厉帝名讳皆被抹去,据当人流传,厉帝名为赵鹃,妖妃名讳翻遍典籍也寻不见只言片语,似是被保护得极好。
后来,有诗人觉察这段历史中掩藏着的爱情悲歌,为厉帝妖妃作十卷长诗,名唤《相思误》。
…
经年长梦不愿醒,才知到乡翻似烂柯人。
贺子规再睁开眼时,高烧已然褪去,背上伤口也已结痂。
做着梦时,一切都痛彻心扉,梦醒时,却什么也记不清了,只如雁过拔毛般落得个白茫茫大地。
贺子规攥着那柄断裂的茉莉玉钗,头痛欲裂。
单靠金疮药,不可能睡一觉醒来,便能有所好转。
到底是谁帮了他,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