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命后稷,食为政首’的意思是说……”萧九瑜正欲解释,转眼就看见萧贞观已经伏在书案上睡着了,她盯着萧贞观熟睡的面庞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萧贞观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连呼吸声都不曾乱上一分。
“咚,”萧九瑜握着书卷,用书脊在案几上重重一叩,萧贞观口中嘟囔了一句,换了个方向继续伏案沉睡,于是她又连着在案面上叩三下,且一声比一声重,案几面发生轻微的震动,惊醒了萧贞观的美梦。
“阿姐?”萧贞观懵懂地揉了揉双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九瑜将书卷往萧贞观面前一丢,恨铁不成钢道,“我怎么会在这儿?皇太女殿下不妨再仔细想想?”
萧贞观想起来了,阿姐是来教授她为君之道的。
心虚地低下头,萧贞观用食指指腹摩挲着书页边沿,好端端的一本典籍在她手里卷了边,萧九瑜见状面色越发沉重,“殿下对这一册不感兴趣?”
萧贞观目光在案几上胡乱地瞥来瞥去,她当然不感兴趣,可是她不敢说,政事如此枯燥,帝道如此无聊,要是她有的选,早就逃之夭夭了。
“既不感兴趣,那我给殿下换一册讲。”萧九瑜抽走被萧贞观蹂躏得卷了边的书册,从边上摞着的一沓书籍中重新抽出一本,“换这一册。”
萧贞观接过平放在案几上,忍不住询问道,“阿姐既未当过储君,又未曾当过天子,怎么对为君之道这般了解?”
莫不是有什么秘诀?
若问这问题的是旁人,萧九瑜便会当此言是在敲打她,可问这话的是萧贞观,她便不能拿那些左右逢源的朝堂话术去敷衍她,于是她反问萧贞观,“那殿下知道,阿耶为何让我来讲授你为君之道吗?”
在萧贞观眼中,她的阿耶、皇兄以及阿姐是萧家最聪明,心眼最多的三个人,他们的心思,她怎会猜得到。
“不知。”
“因为皇祖母曾言,为君之道,归根结底逃不开一个‘民’字,朝堂之上的道理,阿姐所知全然不如阿耶,你可向阿耶请教,而对于朝堂之外的百姓,阿耶所了解的,未必比得上阿姐。”
萧贞观似懂非懂,觑了觑萧九瑜的脸色,似乎已经不大生气了,暗自舒了口气,不免为自己的机智而感到庆幸,幸好她及时转移了阿姐的注意力,不然又免不了一顿训斥。
可萧九瑜哪里就真的忘了方才她听睡着的事,无非就是不愿在登基大典前逼萧贞观逼得太过,免得她怒从胆边生,做出什么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事,大晋已经出了一个逃跑皇帝,可不能再出第二个了,否则朝纲不稳,时局难定。
“罢了,”萧九瑜合上书册,“今日就到这儿吧。”
萧贞观正欲拍手称庆,却听萧九瑜继续说道,“还有半月就到大典了,今日起礼部与钦天监会日日前来为殿下讲述大典当日的相关事宜,”她郑重地警告萧贞观,“大典当日,不仅宗亲朝臣会来观礼,各邦也都会派使臣前来朝贺,你的一举一动将会被天下人瞩目,万不可出错。”
萧贞观的脸色瞬间垮塌,三年前她旁观过萧九稷的登基大典,那叫一个繁复,那时她还为自己永远不用遵从这些繁文缛节而幸灾乐祸,哪知风水流轮转,这才三年,她就要如当初的萧九稷一般,被登基大典上的道道章程给折磨的寝食难安了。
新帝登基当日的仪式,是从鼓声开始的。
萧贞观身着天子衮冕,在洪亮的鼓声中,在文武百官、万邦使臣的注视下,走过观政殿前广阔的宫道,踏上通往大殿的御阶。
大晋继凤临帝后,终于迎来第二位女皇,女皇登基,下令于次年正旦之日起,改元昭兴,同时诏封翊王萧九瑜为摄政王,即日起面臣称孤。
鼓声经久不息,一直传到了距离皇城不远的翊王府中。
萧九瑜与姜见玥身有爵位,应邀前往皇城观礼,姜见黎既无爵位,又无官职,只能待在府中。
不过她也没闲着,鼓声止歇,钟声响起的片刻,她笔墨一挥,面前的白宣之上出现了一行字,“万作园堪舆图”。
舜命后稷,食为政首。【1】
夫治生之道,不仕则农。【2】
民可百年无货,不可一朝有饥,故食为至急。【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