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见黎这一顿,萧贞观的心又高高悬起。
“阿黎,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萧九瑜的追问,姜见黎抬手抚上额头,当真仔细地思索起来。
萧贞观便是极力克制,脸色也难看得一塌糊涂,姜见玥心中暗道不好,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逡巡一番,打破了沉默,“阿黎,若是想不起来就别为难自己了,当时在场的有那么多人,终归会有人看到,将那几个离得近的千牛卫传来问一问就知晓了。”
萧贞观脊背挺得笔直,大冬天的,额角已经覆了一层汗珠。
姜见黎抚额的手指动了动,姜见玥的弦外之音她听得明白,就是不知道她的养姊,摄政王殿下听不听得明白。
若是听得明白,还会坚持为她主持公道吗?
姜见黎好奇不已,透过指尖缝隙,她看到萧九瑜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萧贞观身上,似在等她下令传召千牛卫,又似在思索犹豫着什么。
“那,那便传……”
萧贞观断断续续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姜见黎笑声打断。
“陛下,阿姊,臣女知县主是好心,但是传召千牛卫过来询问,就不必了吧。”她放下抚额的手,无奈失笑道,“陛下还是给臣女留几分薄面吧,臣女没能得到名次已是辱没了翊王府的门楣与阿姊的教诲,若是让旁人知晓臣女骑术不精跌下来马,臣女丢脸事小,伤了翊王府的脸面才是臣女的罪过,不若此事到此为止?”
萧贞观难掩疑惑,失口道,“姜娘子希望此事到此为止?”
姜见黎不看萧贞观,而是注视着萧九瑜,“阿姊,今日在场有许多番邦使臣,他们都瞧见了阿黎从马上摔下来。”
“所以此事更应该有个交代。”萧九瑜坚持道。
“那也不能是阿黎骑术不精,”姜见黎难得用一副撒娇的口吻讨价还价,“阿姊替阿黎想想法子?替阿黎圆过去?”
萧贞观胸口发闷,紧张得几乎要晕过去,在姜见黎默数到第十下时,萧九瑜总算点了头,“就说今日日头强烈,落在千牛卫的剑上反射出的光晃了你的眼睛。”
这理由听着有些扯,但是却能解释她为何会冲出赛场,往千牛卫方向撞过去。
“臣女觉得可以,陛下认为呢?”姜见黎似笑非笑地望着萧贞观。
萧贞观被她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一个两个的都看透了幕后主使,可见她这伎俩有多么拙劣。
“可。”萧贞观意味深长地叮嘱姜见黎,“姜娘子这几日便好生歇息,朕赏了所有参赛之人,姜娘子虽未跑完全程,但朕亦不会厚此薄彼。”
“如此,陛下就将臣女参赛时乘坐的马赏给臣女吧,它虽然不是好马,可与臣女格外投缘。”姜见黎开口请求。
这回萧贞观倒是爽快得很,“既然姜娘子喜欢,马就赐给姜娘子了,不过你受了伤,朕也会另有安抚。”
晚上还有为各邦使臣践行的晚宴,萧贞观与萧九瑜皆要出席,时间差不多了,二人起身离去,独独留下一个自告奋勇的姜见玥。
待二人离开,姜见黎立刻躲开了姜见玥想要为她换药的手,“还是让侍御医来吧,莫要脏了县主的手。”
姜见玥可从来不会对她主动献殷勤,其中必然有诈。
今日第二回被同一个人拒绝自己的好意,姜见玥面上却也没有半分不耐与尴尬,伸出去的手自然而然地转了个方向,替姜见黎掖了掖被角。
姜见黎身上顿时泛起一阵恶寒,忍不住往榻内移动了半寸。
姜见玥装作没瞧见,自顾自地问道,“我早先便提醒过阿黎,阿黎为何不信我?”一说完,她就看到姜见黎隐隐翻了个白眼。
“原来我在阿黎心中,是个惯用阴谋诡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姜见黎只好说,“县主误会了,臣女断然不敢妄自揣测县主的心思。”
“是不是误会的,也不那么重要,”思量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姜见玥的面色须臾之间变得肃然,“但有一点很重要,阿黎,你懂不懂?”
“懂什么?”姜见黎佯装不懂,好整以暇地问。
“自然是顾全大局。”姜见玥压低了声音提醒,“大晋绝不能让外邦的人看笑话,也不能……”
也不能让他们知晓刚刚登基的陛下是个会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对待看不顺眼的臣子之人。
不过姜见玥没挑明这一点,她觉得哪怕自己不说,姜见黎也听得懂。
“顾全大局?”姜见黎将这四个字一字一字地在口中咀嚼,为了顾全大局,所以就不必顾及她这么个蝼蚁的命以及公道,是吗?
姜见玥知道自己的话并不占理,但是并非事事都需要求个理的,“阿黎,将此事挑破,于你无益。”
她一向都知道姜见黎是个趋利避害的人,一个趋利避害的人,该识时务。
“臣女知道,所以,臣女方才不是愿意识时务了吗?”姜见黎冷淡地问,“可县主以为,阿姊就看不出来吗?”
“姨母会处理好此事的。”
是啊,阿姊会处理好此事的,但此事也只是明面上结束了而已,萧贞观有恃无恐,要她强行咽下这口气,她就必须一忍百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