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葵将余下的契书呈给姜见黎,姜见黎一一翻阅,念一个名字就有人上前应一声,她一个一个看过去,虽然酒楼原有的人只余下了三成,但是那些靠不住的,行事张扬的,亦或是偷懒耍滑的,一个也没留下。
这结果她满意,却还不完全满意,不过事上之事岂能尽如人意,金管事身为万方楼的管事,不能轻易辞退,否则就是丝毫不顾及姜见玥的脸面,而且她认为金管事也不是一无是处,不妨用上一用。
“你们都愿意留下?”姜见黎放下契书,连问两遍,余下的人纷纷点头后,她才继续开口,“你们留下后,我大约会对你们之前的分工做些调整,若是不愿,仍可请求离去,但今日不走的,日后再想轻易得钱离开,就不可能了。”
一听姜见黎这么说,便又有两人请去。
都是负责采买的人,采买的油水多,看不上这些银子并不奇怪,然姜见黎又说会对他们的分工进行调整,这二人见自己日后不一定会负责采买,果断请离,姜见黎也不戳穿他们的心思,当即允下。
一箱银子被散了八成,荆葵瞧着都肉疼,姜见黎却不以为然,点出留下的八人,吩咐荆葵,“给他们每人六十两。”
“啊?”那个每日都在酒楼外迎客的店工惊讶出声,姜见黎冲她颔首,“你过来。”
店工走过去,姜见黎问,“这里头怎么没有你的契书?”
金管事一听大惊失色,急忙解释,“黎娘子,酒楼虽经营不善,但行事绝不会阴违官府章程,这里绝没有黑户啊!”
“我知道,”姜见黎将契书一字摊开,“哪一张是你用的?”
店工发现自己的秘密败露,怕的眼眶都红了,战战兢兢上前,犹豫再三指了其中一张,“这个。”
姜见黎低头看去,契书上写着的名字是,宁十郎。
“你阿兄?还是阿弟?亦或是你阿耶?”
店工几乎要哭出来,跪在地上不断求饶,“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请娘子饶了我吧……”
姜见黎给荆葵递了个眼色,荆葵上前将人扶起,安慰道,“娘子知你有难处,你只需告诉娘子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家中几人便可。”
店工将信将疑,试探着回答,“我叫,宁七娘,家住通和坊,家中耶娘尚在,姐弟十人。”
姜见黎一听就明白了宁家的情形,凤临帝在位时曾修改过大晋律法,禁止百姓以任何方式杀害家中女婴,若是被人发现举报,举报之人得赏银二十,行凶之人仗二十后徙边,终身不得遣还。这一律令虽使得女婴夭折人数大大减少,但根深蒂固的观念在,求男之风不可能因一条律法而断绝,宁家没杀女婴,但也停止过求男。
“姊妹九人,还有一幼弟?我猜的对不对?”
宁七娘点头。
姜见黎又问,“你们姐弟十人一母同胞?”
宁七娘犹豫了。
“难道是姊妹九个一母同胞,幼弟为继母所生?”姜见黎明明是笑着的,一旁的金管事却无端感到一股寒气侵袭。
宁七娘彻底沉默。
“罢了,我不问了,”姜见黎手执宁十郎的契书凑近烛火,契书燃尽,荆葵立马捧上纸笔,一封新契书很快落成,姜见黎问宁七娘,“七娘,用你自己的身份同万方楼重新签订契书,可愿意?”
宁七娘一怔,“可以吗?”
“有何不可?”姜见黎将红泥往前推了推,“只是你将真实身份隐瞒,我不追究,但六十两赏银,你只能得二十。”
宁七娘以为自己必会被押送官府,结果主家不仅放过了她,还给赏银,足足二十两,这下还有什么顾忌的,一咬牙,按了手印,姜见黎命金管事好生收着契书,金管事一伸手,她又在契书上压了一张银票,“他们有,您劳苦功高,自然也有。”
金管事打开银票的手微微颤抖,竟是一百两?!
“过往不究,我不善经营酒楼,日后还得依仗您。”姜见黎给足了金管事颜面,让他自己掂量。
金管事惊出一身汗,连连应声。
“嗯,您的辛劳我看在眼中,可有些话还是要说。”
金管事额上的汗又泛了一层。
“万方楼比不过馔玉楼,便不必死磕着达官显贵,同它相争,”姜见黎一边说,一边观察金管事的神色,金管事头低得更甚,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换个法子,未必不能财源滚滚,开店嘛,能赚钱才是正道,您说是不是?”
“黎娘子的意思是?”
姜见黎给出一份章程,“按照我的要求,万方楼歇业一月,招人,训练,轮岗,研制新菜式。”
“是,我回去一定好好研究黎娘子的章程。”
今日计划之事办得差不多了,姜见黎起身意欲离去,离去之前又想起什么,转身补充道,“宁九娘不必轮岗,让她去后厨,先从帮工开始干起,这一个月你不用来上工,一个月后再来,放心,签了契书就不会不要你,一个月后若是你不来,金管事会亲自登门将你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