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方楼依旧门可罗雀,同热闹的荣盛街格格不入。
楼外迎客的店工还是那一个,见着陌生人就目光躲闪,不过姜见黎来得勤,倒是难得能得对方主动相迎,虽然这主动也只是在看见姜见黎时,微微往她的方向跨上一小步。
“走吧,一同进去,今日酒楼不迎客。”姜见黎脚下不停,跨过门槛,同荆葵的视线正正对上。
立时就有跑堂殷勤地围上来,“虞娘子,您今日可比昨日迟了一炷香。”
姜见黎充耳不闻,冷着脸径直走到堂中央的案几后落座,跑堂连忙端上新鲜的茶水,“原来您同这几位认识,是熟人?”
姜见黎斜睨说话的跑堂一眼,将陶杯重重碰在案几上,沉声说,“你的话,太多了。”
被奚落一番,跑堂的脸色也不好看,却还是腆着笑询问,“虞娘子今日心情不好?可要换些新菜式尝一尝?大师傅……”
不等他将话说完,姜见黎从袖中掏出地契,“让你们管事过来。”
“管事今日……”
“我不姓虞,”姜见黎食指在地契上轻叩,目光有意无意地瞥过二楼某处角落,“我姓姜,家住崇仁坊,不过我不是这座酒楼的前主人,岐阳县主。”
跑堂脸色一白,丢下一句“请您稍后”就“噔噔噔”上了二楼。
管事站在二楼将堂中发生的一切瞧得清清楚楚,也不用跑堂道明原委,就果断了现了身。
“黎娘子,有失远迎,还望勿怪!”管事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姓金,金管事朝姜见黎拱手,低头时目光从地契上一晃而过。
“金管事,我今日过来,是为着接管这座酒楼。”
金管事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忽然出现在万方楼,又一连多日来这里用晚膳的年轻女子,在他眼中,她行为古怪,一边嫌楼中膳食价贵,一边又乐此不疲地到访,他拿不准她的目的,于是选择冷眼旁观,没曾想,她会是姜见黎。
“今日酒楼不迎客,去将门关上,再将所有人叫到大堂,听黎娘子差遣。”
金管事做事老道,却将酒楼管成了这般模样?
莫非万方楼里能做主的另有其人?
姜见黎心下的犹豫只停留了片刻,她还是决定今日将楼中之事料理干净,否则等到万作园竣工,她不会再有多余的经历花费在这件事上。
“都到了?”姜见黎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到齐的话,就按照各自的分工分开站。”
堂中众人迟疑不定,拖拖拉拉地分成好几堆,姜见黎从左往右依次报出各自分工,“后厨,跑堂,采买,账房。”
金管事神色一凛,暗自诧异,姜见黎竟将这里的人摸得如此清楚?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只听姜见黎又道,“荆葵,将箱子打开。”
箱子启开时发出沉重的声响,金管事一听便知是楠木所做,上头刷了数层桐油与红漆,防水防腐,经年不坏,是个好东西。
箱子好,里头的东西更好。
白花花的,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出现在众人眼前,在烛火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十分晃眼。
荆葵取出一份长长的名录摊开在案几上,姜见黎伸出手问金管事,“这些人的契书拿来?”
姜见黎一来就要赶人,金管事脸上便不大好看,强颜欢笑道,“黎娘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金管事你不是猜出来了?”姜见黎指着身边的银子对众人道,“这一箱银子是啊我阿姊摄政王所赠生辰礼。”
姜见黎在“摄政王”三字上加重了语气,果不其然,一提萧九瑜,金管事就有了些许忌惮,沉默地转身去拿契书。
“日后万方楼归我所有,我只是小小的八品万作园监,比不得县主身份高贵,酒楼到了我手中就是换了后头的背景,你们不忿,不愿也实属人之常情,”说着,姜见黎从箱子中拿出两枚银锭,“一枚银锭二十两,两枚就是四十两,你们这里月银最高也只有二两,四十两几乎是两年所赚,”她含笑着将辞人这一问题推了出去,“凡是不愿留下的,每人我都奉上四十两作为遣散费,咱们好聚好散,买卖不成仁义在,权当交个朋友,如何?”
金管事拿完契书回来后,恰好听见姜见黎要给每人奉上四十两作为遣散费,脸色一变再变,心里越发没底。
“四十两?”
“我没听错吧!我得赚五年!”
“别不是试探我们的吧?”
众人小声议论,姜见黎假装听不见,气定神闲地喝茶,慢悠悠的喝了足一盏,终于有人被利益所诱。
最先站出来的是今日赶着上前招呼姜见黎的跑堂,他惴惴不安地向姜见黎请离,姜见黎也爽快,两枚银锭立时就给了他,而后将荆葵挑出来的属于他的契书当场焚了。
有了人打头,其余早就心生去意的接二连三上前请离,无一例外都得了银钱,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