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阿姐第一回带姜见黎入宫时的情形,那个时候的姜见黎比她高些,却又黑又瘦,骨瘦如柴应该就是那副模样了吧。瘦削如柴的姜见黎穿着阿姊赠予的锦袍,被阿姊牵着手带入了宫中,她那个时候年纪小,只晓得阿姊在市井里捡回了个野丫头,阿姊不再只是她一个人阿姊,她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野丫头充满敌意,却从未去深思,阿姊为何要带回姜见黎。
是啊,市井之中的女孩这么多,为何阿姊唯独收养了姜见黎呢?
萧九瑜前脚刚离开太极宫,才在王府前下马,后脚宫里头就来了人。
“陛下传召孤即刻入宫?”萧九瑜忍不住皱眉,“可孤刚刚才从宫里出来?陛下很着急?”
扶疏之前因着暗中帮萧贞观陷害姜见黎,害得姜见黎差点死了,为此她没少受罚,若不是萧贞观执意保她,她怕是早就被萧九瑜发配掖庭去了,所以面对萧九瑜时,她紧张得很,半句话也不敢掺假。
“回摄政王殿下,陛下看上去格外焦急。”
萧九瑜眉心地皱纹深了几道,“你老实说,孤离开后陛下又见了何人?”
“陛下她,”扶疏抬眼又迅速低眉,她还是没有胆量探询摄政王的心思,只好老实回答,“陛下她召见了姜主簿。”
心里头明白这事儿八成同姜见黎脱不了干系,萧九瑜立刻翻身上马,催促扶疏,“既是陛下急召,孤先行一步!”
宫门前驻守的监门卫还未来得及换岗,眼见萧九瑜去而复返,难免惊讶,“殿下,这马可要喂?”
萧九瑜看了眼天色,道,“喂些吧。”
监门卫颔首,猜测是勤政殿出了事,且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是,殿下您就放心吧!”
萧九瑜眼下没心思多言,迈着匆匆的步伐直往勤政殿去。
勤政殿里,萧贞观背着双手,在殿中来回踱步,心中的猜测也越发离谱,好在萧九瑜来得快。
“陛下急诏臣回宫,不知发生了什么?”萧九瑜人未到近前,声音却已经传到萧贞观耳中。
萧贞观看见紫色的身影,情急地迎上去,“阿姊,你可算来了!”
“臣接到扶疏传令,片刻不敢耽搁,”萧九瑜握住萧贞观颤抖的双手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萧贞观给青菡递了个颜色,青菡心领神会,带着宫人全部推至殿外。
“这般神秘,事情很严重?”萧九瑜面色隐隐露出担忧,“难道地方又发生了天灾?”
“哎呀,不是不是,”萧贞观摇头,“与朝政无关,额,可能也有一点点关系。”
萧九瑜眸中的探究格外明显,萧贞观也想快些知晓真相,便直接问道,“阿姐,你见过姜主簿背上的伤吗?”
“阿黎背上的伤?”萧九瑜一时没反应过来,“见过啊,不是快好了吗?”
“那阿姐做何想法?”
“想法?”萧九瑜思考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回道,“那孙茂仗势欺人,格外可恶,索性已经伏法,只不过没能以牙还牙,着实可惜!”
“朕不是问这个!”萧贞观白白紧张了好半晌,萧九瑜却根本没明白她在问什么。
“那陛下是问哪个?”
“朕就是想问,朕,”萧贞观屡次三番张口,却都张不了口。
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摸样,倒是让萧九瑜缓缓回过味来。
“陛下怎么忽然关心起阿黎的伤来?”
“下月会举办亲耕礼,姜主簿身为司农寺官吏,到时候是要下田的,朕是担忧她伤没好全,到时候一不小心伤口裂开,这才让侍御医给她瞧了瞧。”
萧九瑜恍然大悟,“陛下看到了她的伤?”
此伤,非彼伤。
“阿姐,你也看过她背上的那些积年旧伤?!”萧贞观抓住萧九瑜的手,不自觉用了力,“阿姐,那你知道她那些伤是怎么来的吗?侍御医说,那些伤有十几年了,而且致伤的原因十分多,有藤条,有芦苇,还有什么树枝!”
萧九瑜抽出一只手覆在萧贞观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在臣回答陛下的问题前,陛下能不能先回答臣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陛下问这些,是因为好奇心作祟呢?还是关心阿黎?”
萧九瑜的话,将萧贞观给问住了。
她回答不上这个问题,因为她不知道答案,似乎是好奇,又似乎不是好奇,心里头那点思绪模模糊糊的,像被秋日山间的浓雾笼罩着,什么都看不真切。
“若二者都不是,便不能问了吗?”萧贞观看着萧九瑜的双目,遗憾地说,“阿姐不愿告诉朕,朕不问就是,只是朕以为,姜主簿是朕的臣工,朕应该知晓。”
萧九瑜耐心道,“阿黎是陛下的臣子,也是阿黎自己,若碍不着朝政,阻不了她为陛下效力,那些秘密,也不一定非得刨根问底。”
萧贞观抿唇,“或许阿姐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