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乐道:“殿下或许不知,在西域有内陆湖,西域之南有西周商路,这几年析盐工艺传入西域,内陆湖可产精盐,西周输糖,这两相价格现如今并不昂贵,但中原来的茶叶却贵比黄金,为了半罐糖盐毁掉半罐香茶,这怎么看都不是划算的生意。”
“西周西域大疫,糖盐紧缺。”
“殿下言外之意,这事不是走私,是乃通敌叛国之罪?”李清乐反问。
太子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的一个激灵,拱手:“父皇,儿臣只是就事论事,没这意思,忘父皇明察。”
李锦安为大虞鞠躬尽瘁,可以说大虞的半壁江山都曾是他托举起来的,在这种场合,太子无凭无据就说帝侯之子通敌叛国,往小了说是楚家人多疑,伤了忠臣旧臣的心,往大了说,这可是动摇国政根本的话。
如若今日因为这事降罪李家,不论天下人知不知道内情,史书功过评说都不会偏向楚虞皇室,虞皇多半会留下个斩草除根的名声,何况,李家的存亡与西北息息相关,如今边疆吃紧,内患尤关,这话更不能乱说了。
虞皇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李清乐三两句便引导太子差点说错了话,可见也是有备而来的。
太子从小在长辈面前就不如李承兴能说会道,时常被他三两句话压过风头,原以为六年前借着京城商会落井下石的力,狠狠地替自己出了口恶气,打断了李承兴的傲骨,缺没想到如今人回来了,他还是说不过他。
“陛下,”李清乐还打算再添一把火,“据臣所知,民间走私物资的事不止富殷一起。臣回京虽不久,但要回京一事一年前就已传回京城,从那时起,便有许多京城的商人参加臣办的桃花宴,与李家也有生意往来。”
“但,因为一些旧日商会间的恩怨,货物出京时不能盖李家的印,而是要在出关之后进行加盖,”李清乐说道:“那一关便在颖关一个茶楼里。除了那个茶楼,李家没有在任何其他卡口设置私桩,也没有其他线人。这一点臣敢打包票,臣别无长物,但就治家一点略有手段,绝不会出错。”
虞皇看李清乐的神色冷了冷,问道:“你的线人是谁?”
李清乐淡淡一笑:“陛下,您认识他的。”
虞皇猜了猜:“是老海棠?”
“正是,他曾是父侯的好友。”李清乐顿了顿,继续说:“陛下,颖关是通往商路的必经之地,承皇阁发现的走私货物在颖关之东数百里的富殷城,我为何要消耗人力物力从颖关盖印之后,又绕这个远回富殷呢?”
“太子殿下想必是心急要抓出那个心怀不轨的人,才会轻易相信了承皇阁带来的消息。”李清乐说。
太子听完这番话,整个人都僵住了,“那许家盐场的事你作何解释?”
“盐场一事臣确实不知,不过,听闻江湖上的道医世家等级森严,许多药材商只供给如落桐源一般的大世家所用,许家小门小户,便只好自己圈地种植,”李清乐道:“比如寄生沙漠或者盐碱地的肉苁蓉、锁阳,还有生在盐沼的盐角草,臣斗胆猜测,探子或许错认了,将盐沼认成了海水场。”
太子:“……”
太子书都不爱读,更别提那些医书了,碰都没碰过。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所以臣一开始便说,请殿下给臣一些时日,过两日等臣回家问清楚了,再给东宫上书,”李清乐正色道:“若真有通敌叛国之事,出在我李家房檐底下,不用殿下出手,我亲自将姓许的绑了打一顿,再送到承皇阁主尊的门下。”
“殿下,不知臣做的这番解释,您可还满意?”李清乐问。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太子再怎么辩驳已是无用了。他今日之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发作此事,本意是想借力打力,借今日宫中起火爆炸的由头再添一把火,火烧的好不仅能给牛马两家脱罪,还能给李清乐也来一个下马威,谁像这人早就有了托词。
楚长瑅一直没说一句话,仿佛从来没担心过这件事李清乐会输。
虞皇听了李清乐的话,也觉得有理,“就按你说的,承兴。”
李清乐:“谢陛下信任。”
虞皇也不想太子太过难堪,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不再问谁的对错,挥挥手,示意屏退几人。
可谁想一直一言不发的楚长瑅却突然开了口,“父皇。”
虞皇有些疲乏了,单手撑在桌子上揉太阳穴,“你还有什么事?”
李清乐偷偷拽了一下楚长瑅的衣摆,小声让他别说了。
楚长瑅被这么一拽,他本不想这么言听计从的,张了张嘴,结果是又被拽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道一句:“父皇注意身子。”
“……难得,”虞皇竟觉得这话稀奇,“难得你也会关心父皇了……”
太子第一个走,李清乐等了楚长瑅两步,走在了他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