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好行李,简单收拾下房间,天际线开始沸腾,橘色光斑在云层裂隙间游走,山峰浸入蜜酿的霞光里,水面此刻是天空的铜镜,倒映着被霞光蚀刻的剪影。
这场日落成了旅途中的第一道风景,四人坐在露台的藤椅上,痴迷地望着眼前的瞬息万变。
当潭水吞下西天最后一枚金箔,霞光溃退成墨。谢哲远说:“走吧,开启我们第一站。”
秦阳用两根手指对曲青青做“走”的手势。
谢哲远调侃他:“秦阳,你有种老父亲的既视感。”
史芸听后,噗嗤笑了。
秦阳瞪谢哲远一眼。
曲青青见他们脸上表情各不相同,有点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车窗外,夜幕下灯火阑珊,尽显繁华,她倏地想起与秦阳在老家县城的种种,如果两天也可以算做旅行,那现在是他们第三次旅行了。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是秦阳发来的一条消息:人多,待会儿跟紧我。
曲青青盯着手机屏幕,抿着唇笑了,这是听不见声音的唯一好处。
下了车,脚下的青石板路被鱼鳞状射灯剖成碎玉,沿街商铺门楂上垂挂的纸灯笼渗出暖黄光晕,像无数枚熟透的柿子悬在夜风里。玉河支流被水下LED灯染成孔雀蓝,锦鲤游过时搅碎波纹,把两岸酒吧的霓虹招牌折成扭曲的糖丝。即使听不见声音,也能感受到这里的人声鼎沸。
曲青青拍了许多照片后,她把手机塞到秦阳手里,跑到对面的石栏前冲着他笑。
秦阳拿着手机,找好角度,给她拍一张照片。
“一起合个影吧。”谢哲远提议。
四人在石栏前站成一排,路人帮他们拍了几张照片。
谢哲远把照片发到群里,史芸看到照片里的秦阳,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他何时这么爱笑了?
谢哲远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说:“秦阳笑起来更帅了。”
“你不觉得他最近变很多吗?”史芸把照片放大,秦阳与曲青青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们的头微微侧向对方,“我们一起拍过那么多照片,他何时这样笑过?”
照片中的秦阳,唇角扬起一道弧线,像是被阳光镀过的弯月,连眼角都漾着细碎的光。
“一张照片而已,不用这么过度解读吧,再说了,出来旅游不就是为了开心吗?非要他板着一张脸你才高兴?”
“你和他穿一条裤子,我懒得和你说。”史芸关上手机,“诶?他们人呢?”
谢哲远拉住她:“别找了,咱们玩咱们的。”
史芸甩开他,生气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玩的!”
谢哲远捋一下头发,笑了:“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和秦阳培养感情吗?醒醒吧史芸,要不是因为青青生病,我们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史芸瞳孔猛地一颤,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手里的手机似要被捏碎,她从喉间挤出声音:
“你什么意思?我还沾她的光了?”
谢哲远耸耸肩,没回答。
史芸扯出一丝冷笑:“谢哲远,我越来越怀疑你在隐瞒些什么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隐瞒。”谢哲远抓住她的胳膊往反方向走,“我只知道他此次来的目的是为了给青青治病,咱们两人的目的是玩!”
秦阳收到谢哲远发的信息,忍不住笑了笑,曲青青用疑惑的眼神看他,他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两人端着烤乳扇和鸡豆凉粉挤过人群,撑船老伯的桨打散成一池碎金,嘴里吆喝着“坐船喽”,秦阳抓住她的手腕,去售票处买了两张船票。
踏进船舱,船身轻轻一晃,曲青青便往右侧倒去,秦阳伸手扶住她肩头时,船头竹灯笼跟着晃了晃,暖黄的光在青石桥墩上洇出两团毛茸茸的晕圈。
“坐稳喽。”撑船老伯说。
秦阳指尖的温度留在她蓝色针织衫上,白色裙摆被夜风推着贴上他的休闲裤。载着他们的这艘船,在墨色绸缎般的河面裁开细浪。船身突然转向,她伸手去扶船舷,指尖正撞上他手,两人同时缩手。
撑船老伯见状笑笑:“看你们这身打扮,还是学生吧?”
“学生?”秦阳否认,“我不是学生,她是。”
老伯摇摇头:“岁月在你们这代人脸上啊,都不留下痕迹喽。”
一把年纪了还被人当成学生,还好曲青青听不见,否则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阳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深灰色宽松直筒裤、浅灰色长袖卫衣、黑色飞行夹克外套,这身穿搭很像学生吗?
曲青青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她将手垂到船边,任沁凉的河水漫过指节。月光在波纹间折成细碎的星子,忽明忽暗映着她侧脸的轮廓。秦阳脱到外套披在她身上,松木的香味儿裹满全身。
秦阳拍拍她,指了指天空,她仰起头,后颈蹭到他翻折的外套领口,满河星月都落进她的眼眸。
船快靠岸时,老伯拿出一个拍立得,说:“年轻人,我送你们一张照片,留个纪念。”
秦阳看一眼曲青青。
“免费的,不收钱。”老伯说,“我啊,年轻时候是个摄影师,最喜欢记录这世间的美好。”
“等一下。”秦阳和老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