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幸福美满的家庭却不自知,满脑子个人英雄主义,每天幻想世界崩毁,幻想拯救世界。”刘霍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嘲讽。
这似乎是每个七岁的孩子都有过的幻想期,时潇不觉得有任何问题,但她却像与老友谈话一般,用满不在意的语气笑了一声,“他长大后适合当特派员。”
“可惜不会有这一天了,我不过给他展示了一点小小的困难,他就如同一个慌不择路的蝼蚁一样,什么英雄幻想都忘了个干净。”
刘霍似乎很乐意和别人交谈自己的成果,迫不及待地将打印纸往后翻。
“下一个轮到谁了?哦,晨白辰。”
“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自幼在福利院长大,”时潇熟练地说出晨白辰的身世,“我看不出她身上有任何被命运眷顾的痕迹,她比你幸运什么?”
“她的确算是可怜人,”刘霍承认道,“但可怜人也不乏可恨之处,你不也清楚她做过什么吗?难道还觉得她是被冤枉的?”
“丧尸和她的鬼孩子,被晨白辰杀死的她们,就这么潦草的死了,不觉得可惜么?堂堂厉鬼居然被一个人类杀死,那个婴儿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活活烧死,又被晨白辰垃圾一样扔在门口一整天,它就应该满怀怨恨的缠上那个凶手,让她没日没夜不得安宁,活活把人逼疯才好。”
“没用的废物。”刘霍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既然婴儿没有这个本事,我不介意帮个忙,替它把这件事做了。”
“你弄错了,”时潇说,“那对母女在遇到晨白辰之前已经死了,后来杀死这对丧尸鬼的人是特派员,晨白辰只是报了个案而已,如果想让婴儿鬼寻仇,你应该找那位特派员。”
“是啊,我应该找那个特派员……”
似乎终于谈论到期待的话题了,刘霍的声音里又一次染上了浓稠的恶意,四周温度开始降低,血丝沿着玻璃边缘侵入房间。
“可那个人,她不就在这里吗?”他的声音几乎贴在时潇耳边。
“原来你知道是我。”时潇说。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我很期待,你想怎么对付我?”时潇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询问今晚的天气。
刘霍漆黑的瞳孔打量着她,过了很久,才说,“还记得一百年前的科技危机吗?”
“那次危机以人类获胜为终局,为了阻止仿生人卷土重生,人们销毁了几乎全部的电子生物产品,仿生人、机械人、甚至人造人,不论好坏善恶,不论出身,……不计后果。扬汤止沸的做法似乎有点效果,至少为人们赢来了一百年无聊的和平。”
“当时的那些电子生物屠杀者被记录在人类史册里,似乎是时代的英雄。”
“真的是英雄吗?”
刘霍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几秒,他仔细观察着时潇的微表情,忽然一笑,“是不是觉得熟悉?”
“三年前……应该是四年前了,污染降临后的第三个月,异端清理局成立,为了清除污染,你们开始大肆屠杀异种,不论好坏善恶,不论出身,不计后果……”
“你看,我这么说,是不是已经很耳熟了?”
“你们其实知道异种之中也有善恶,你们比谁都清楚,有些厉鬼从没害过人,它们不过是在重复生前做过的事,在一个封闭的区域里,安安静静地存在着。”
“可是偏偏不幸遇到了你们,一颗子弹从额头贯穿大脑,它们甚至没有为自己申辩的机会。”
“而你们,残忍的屠杀者,你们最知道这些家伙里哪一些最无辜。”
“有谁会感激你们吗?感激一个杀死他们父母、杀死儿女,只会给世界带来更多绝望的人?”
“看看现在还有多少人在称颂一百年前的那批屠杀者吧!”
“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区别。”
看着时潇微微蹙起的双眉,刘霍觉得心里得到了莫大的满足,连声音都抑制不住的愉悦起来。
“你以为这些死去的人与你无关吗?”
“我在15天前就给你拨打过电话,那时候你如果稍微耐心一点儿,我很乐意与你分享我做过的所有事,以你的聪明,应该很容易推测出下一位受害者。”
“你大可以在15天前插手的,温洵、晨白辰,甚至更多的受害者都可以免于劫难,可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
“你只想着你的任务,只在乎怎么杀死更多的鬼。”
“活人就在你面前,你却视若无睹,你迟到了,挂断了一通又一通电话,现在你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杂乱不堪,好像染上了千千万万道哭声,就像爵士队在击打鼓面,一重重质问和哭声回荡在时潇的脑海里。
“我很好奇,091,特派员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拯救,还是满足自己屠杀的欲望?”
“你们比我更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魔。”
有人似乎说过同样的话,时潇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想起来了。
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在被她们营救出来之后,厌恶的甩开她们的手,满脸泪水的质问。
“我爸妈做错了什么!?是你们亲口说过,只要没出现血丝就不会污染,为什么还来打扰我们?”
“他们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陪着我,我们没有出门,没有害人,也没有作恶!为什么一定要带走他们!”
“你们这群恶棍!”
“杀人犯!”
“恶魔!!!”
那时候队里的人还很齐全,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这样的质问,时潇像一块被钉桩的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女孩。
当时金局就站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我爸妈又做错了什么。
时潇突然抬起头,微红的眼睛眨动了一下,茫然地望向眼前的刘霍轩。
片刻,她轻轻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会愧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