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天渐渐亮了,秦艽煮了两碗清水面。
孟双月问她今天打算干什么,秦艽说去找谭佩兰。孟双月笑她免职了还这么上进,不怪谭佩兰这么喜欢她,说着出门上班去了,另外告诉她闲着没事可以去幽篁坐坐,酒水全免。
秦艽慢吞吞收拾好碗筷和厨房,想着这么早去找谭佩兰不太好,万一碰到其他司主有些尴尬,索性先去了幽篁,打算下午再去幽冥署。
幽篁里仍旧没什么人,白天的幽篁看起来更不像个酒吧,倒像个书吧。秦艽就没见过幽篁人多的时候,她强烈怀疑这酒吧到底能不能赚钱。
这里的人已经认识秦艽了,秦艽也认识一些。酒吧经理姓方,是个干练的女人,方经理客气地和她打招呼,说孟总交待过了,您请自便。
秦艽要了壶清水,找了角落里一个靠窗的沙发卡座,从一旁的书架上随意抽了本书半躺着看。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但并不刺眼,她看着意识渐渐有些恍惚起来。
没过一会儿秦艽旁边的卡座里坐了个男人,看起来五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衬衫,深灰色休闲裤,周身散发着儒雅随和的气息。
服务员端着秦艽的水过来,路过男人不慎滑了一下,玻璃水壶碎了一地,一部分水溅到男人身上。男人微微一怔,很快恢复从容,眼中没有一丝恼怒。
服务员慌乱地道歉,男人露出安抚的微笑,温和道:“没关系,别慌,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说着,他慢条斯理地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纸巾,弯腰轻轻擦拭裤脚,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酒吧经理很快过来询问男人是否需要更换干净的衣物,并承诺由酒吧承担衣物清洗费用,男人一一拒绝,心平气和道:“没关系,只是清水而已,贵店是否有烘干机或者吹风机方便我处理一下。”
酒吧经理忙道:“有的有的,您请随我来。”秦艽闻言抬头看了男人一眼,男人刚好起身看过来,两人视线相交,男人朝她友善地笑了笑,秦艽微微点头,继续看书。秦艽心想这人还挺和善的。
高中毕业的暑假秦艽为了挣生活费去过一个餐厅打工,有次她不小心打翻茶水泼湿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的袖子,她立即道歉,找来毛巾为他擦拭,那男人暴跳如雷,扯着秦艽的胳膊要她赔他的高级定制衬衫,餐厅经理好说歹说才把他安抚好,秦艽赔了小半个月的工资作为清洗费,最后还被餐厅开除了。
后来秦艽就再也不愿意去餐厅打工,找了家电子厂做了两个月质检员赚到了大学第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上了大学秦艽就开始做家教,虽说赚得不多,但也比去餐厅和进电子厂打工要好得多,不仅够自己生活,大学四年秦艽还攒了一笔小钱,这笔钱她毕业后马上用来还清了助学贷款。
滑倒的服务员迅速收拾好玻璃碎片,打扫干净了地面,重新给秦艽送了壶水。服务员叫小竹,看起来年纪不大,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眼睛大而圆,藏不住一点情绪。
小竹拍了拍胸口,仿佛仍旧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被骂死了,还好还好,这位男士人真好。”
秦艽笑着点头说是,问小竹:“一会儿方经理不会骂你吧?”
小竹笑道:“不会的,方经理人也好,上次我上错了客人的酒她也没骂我。”
秦艽放下心来,感叹道:“你们这儿工作氛围真不错。”
小竹一脸骄傲,表示自己在地府待了一年多了,幽篁是她工作过的所有地方里氛围最和谐的,待遇也最好。她还要再跟秦艽细说幽篁如何好,秦艽的手机响起来。
秦艽一看是谭佩兰,她接通电话,谭佩兰道:“小秦,现在来署里,我在办公室等你。”
秦艽匆匆和小竹道别,赶去了幽冥署。办公室里只有谭佩兰一个人,秦艽不知道谭佩兰找自己干什么,心里有些不安,但看谭佩兰神色如常,稍稍松了一口气。
谭佩兰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小秦,你被我免职一月,心里可有埋怨?”
“没有!是我违反规定,免职是我应得的处罚。署长大人秉公执法,秦艽没有怨言。”秦艽上前一步,站在谭佩兰身边郑重道。
“你是个好孩子。”谭佩兰笑道,她的笑容很温暖,让秦艽想起记忆里的婆婆。秦艽小时候为婆婆熬中药,婆婆也会慈祥地摸着秦艽的头对她说好孩子,辛苦你了。
秦艽想起婆婆,不由得眼睛酸涨,谭佩兰看在眼里以为她心里委屈,安慰道:“对你的处罚是重了些,但叶司主执意要求发出公告,我与她是多年好友,也不好……不好总是偏袒于你。等免职期限一到,你仍旧是安冥司司主,莫要再伤心了。”
秦艽一听没忍住,眼泪稀里哗啦地掉下来,谭佩兰越安慰她哭得越凶。秦艽心想又丢人了,她真不是因为被免职心里委屈哭成这样,谭佩兰太温柔了,温柔得让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