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一些的男孩儿才懂得反击,他用言语筑成屏障,将心灵缩在恶语之后。
后来,即便是爷爷奶奶已经离世,他习惯性毒舌嘴硬的毛病也改不掉。
直到他遇见一个女孩儿。
那些他百试百灵的招数、不假思索的话语,在她面前统统失效。
他成了哑巴,成了和他母亲一样的疯子。
他不擅长表达爱,因为爱在他面前是一个珍贵的字眼。
母亲爱他,却死于他的童年。
父亲爱他,却依旧无法为他抵挡近在咫尺的恶意。
女孩儿爱他,只可惜,他是个瞎子,看不见女孩儿平静海面下磅礴的冰山。
他们因此错过几年。
...
时相儒声线很低,配合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催得江迟迟昏昏欲睡。
“然后...呢...”
她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是听见他的话语停了,下意识地询问。
“然后...”
时相儒望向窗外。那里雨声渐小,原本汹涌的台风逐渐偏离轨道,躲藏的海燕探出脑袋,朝着月色鸣叫。
“然后,他们重逢了,解开误会之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俗套而又合家欢的结局,只是为了取悦观众罢了,原本是他最看不上的一种。
但当故事真实地降临在自己身上时,时相儒才明白,一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已是他苦苦求得的最好结果。
女孩儿不再回应他,规律的呼吸声轻柔地响起,在他胸口处慢慢生花。
此刻,他抱着江迟迟,就像年幼的他企图抱住倒地的母亲。
时相儒知道,这一次,他会交出和童年不一样的答案。
清脆的鸟鸣声震响清澈的天,台风呼啸而过,给南港留下一片狼藉。
钟楚昭一边指挥手下做好灾后重建,一边跑到刚开门的早餐店里,买了两份早餐。
招待所801门前,钟楚昭轻轻叩门,“迟迟,起床了吗?舅舅给你带早餐了。”
门内传出几声异响,“咚”的几声,像有人从床上滚落下来。
女孩儿清软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舅舅,等一下。”
“不着急,你慢慢来。”
钟楚昭站在门外,笔挺的中山装未换,眼下乌青也深。
他作为海事局的一把手,在台风天降临的这几天也没睡好觉。
细细簌簌的声音如同雪花飘散,“砰”的一声闷响后,801的房门才被女孩儿打开。
“迟迟起床了?”
钟楚昭将早餐递给她。
“嗯,谢谢舅舅。”
江迟迟接过,“怎么有两份?”
“还有一份是给小时的。他在这儿吗?”
“不在!”
江迟迟嘴巴比脑子跑得快,“他不在。”
“哦,那你把剩下那份早餐给我,我去809拿给他。”
“他...”
江迟迟飞快地瞥了眼卫生间的玻璃门,脑海里迅速闪过无数条对策。
怎么回,怎么回?
时相儒正被她关在卫生间里,钟楚昭去809肯定是见不到人的。
“他...还没起床呢。”
江迟迟终于想到一份托辞,“舅舅,早餐先放我这儿吧,我待会儿拿给他。”
“哦?现在还没起?小伙子作息不好啊。”
江迟迟尴尬一笑,没有接话。
实际上,时相儒早就醒了。
被她一脚踹下床,能不醒吗?
她被门外钟楚昭的声音叫醒时,一个紧张,就把睡在她身边的时相儒踹了下去。
时相儒睡得正香呢,猛然间与地板亲密接触,还懵着,就被江迟迟推进了卫生间。
“藏好,藏好,我舅舅来了!”
时相儒一脸怨气地坐在马桶上,听门外的女孩儿对峙。
钟楚昭哪儿能放过她的小表情,她眼神一飘忽,他就知道男人藏在哪里。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吃早餐了。”
江迟迟提着的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钟楚昭接着开口。
“对了,台风已经走了,南港和清洲岛之间的航线已经恢复,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给你们订票。”
“我们应该今天就回去。”
“好。”
钟楚昭讳莫如深地望了一眼卫生间。
“迟迟,上次你说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协调好了...对了,记得叫小时早点起来吃饭。”
江迟迟点头应下。
台风过后,海面有些浑浊。常年不见天日的泥沙被大自然的伟力翻了个底朝天,混黄的海水被客船犁开,泛起洁白的浪花。
客船上人不多,时相儒坐在江迟迟身边,揉了揉隐隐作痛尾椎。
“还疼吗?对不起...我早上太激动了。”
江迟迟面带愧疚,恨不得伸进时相儒的裤子里,帮他揉。
“呵呵,没事...”
时相儒磨着后槽牙的犬齿,“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你不需要把我藏起来呢?钟局又没说反对我俩在一起。”
他们光明正大地谈恋爱,被江迟迟的这一出操作,整的像在偷情。
“啊?我以为舅舅不喜欢你呢...”
她虽然迟钝,也能隐隐读出来两个男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哪个岳父喜欢自己的女婿?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拆散我们。”
江迟迟有点懂了。
“对了,昨天我舅舅单独把你留下来,说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