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昆后面的话声音太低,近乎呢喃,季并没有听清。他道:“按你说,你们羌族也是大族,为何还要去姜寨学习?”
羽昆双手往后一撑,道:“有好的,便要学习,不在族大族小。”这是她阿姆的原话。
季问她去学些什么,羽昆摇头说不知道。季一笑。羽昆道:“你别以为我是不告诉你,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学什么。”她姐姐学了三年,回来后对凤凰台赞不绝口,可她怎么也没从姐姐那里听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我阿姆倒希望我去看看姜寨。”
季不太明白所谓看看姜寨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正琢磨,忽然羽昆问道:“你们去找姜人换物,受过刁难吗?”
季一愣,道:“我还没去过。之前都是族里安排族叔去的。应该不会刁难吧。”若是刁难,历叔回来肯定会和父亲说。
季莫名觉得羽昆好似不太喜欢姜寨。
羽昆闻言一笑,道:“姜寨如今可是大族,我喜欢与不喜欢,于他们有何碍?于我又有何益?你想多了。”
季莫名觉得她这番话有些火气,便沉默下来。两人一时没有说话,只有鸣虫和柴火的哔剥声。
如此一夜过去。又过了几天,他们终于走到了这条溪流的源头,一个深山平湖。当他们站在岸边,环视着湖面和围绕周围的山丘,羽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和季这些日子一直往西北方走,方向应该是没错的。季也说,伏牛山西北山势多陡峭,那为何会有这么大一个深山平湖,难道她们走错了方向?!
她正灰心,忽然听到季赞叹了一声:“这里好看!”
确实好看。湖水碧蓝,湖边围绕着一圈厚厚的苇草;环山倒映在湖中,让人分不清湖水和天空的界限。可是羽昆此刻没有心情,她白了季一眼,将手里的东西一扔,盘腿坐到了地上。
季扭头,看到她气恹恹的样子,不由笑了笑,也随之坐了下来。他们坐了许久,羽昆一直没说话。季忍不住问:“怎么不说话,真灰心了?”
灰心?她何止灰心,她都快绝望了!如今盐只剩下小小一块,季带来的黍米只剩下少少几捧,那块肉更是早就没了。他们天天挖野菜。凡是看着有几分眼熟的都挖来下了腹,只吃得面有菜色。
这一路上,他们一时灰心,一时鼓气,活像个□□,一瘪一鼓地哄自己玩。可再哄自己玩,也要有个盼头在前面吊着吧?可如今羽昆真要鼓不动了。这山一峰又一峰,一谷又一谷,没有个尽头。你看去,每个山峰都不一样,仿佛每个山峰后面都有那个山口。可当你爬过它了,回头一望,这座峰和那座峰又有什么差别?要说有差别,也不过是自己眼瘸,看走了眼而已。老天爷一只莲花手,捏着这些山摆来摆去,早上抹上一抹云,下午敷上几丝阳光,让她和季两个傻子兴冲冲满怀希望爬上爬下,以为马上就可以出去了,结果不过又是一场空欢喜。真是可笑!
“别灰心,我们快出去了。”季打完水回来,见羽昆默不作声看着湖水,一双眼睛明亮得惊人,显然内心之火正在怒烧。
羽昆冷笑了一声。
“真的。之前我听婼支的人说过,他们后山里有块鉴湖,光洁如天空。这湖如此形状,应该就是他们说的那片湖。再说了,我们一路向北,方向没错。你没发现这山势比之前高大了许多?我估计婼支肯定就在这湖上哪片山的背后。”季道。
羽昆一点都不信他的胡扯。
季不得不叹口气,道:“你别生气了,气狠了肚子更饿,咱们没多少米了。”
一直呆坐的羽昆闻言可悲地动了动。她虽然一再在心中说干脆就这么算逑,可到底不能做到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