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内不服气,领头之人恍若未见,只朝几个黑衣人点点头,便有两人上来解开绑住他们双手的布条。被绑了如此长时间,血液突然流通,一股刺痛如针扎般密集扎在他们的手腕上。
四人还未来得及揉手腕,围着他们的几人忽然又抡起棍子朝他们扑打过来,季几人惊愕之下来不及阻挡,被打得抱头蹲在地上。
领头之人仿佛对他们抱头蹲伏的姿势很满意,挥手止住手下之人,气定神闲地将季四人逐一看了一遍,方才道:“领他们上工去吧。”说完便施施然离开。
上来三人对季四人喝道:“跟我们走!”旁边两人拎着木棍凶神般盯着他们,季他们不得已,只得跟了上去。
他们随三人来到上午看到的那半边身子都被挖开了的山脚下。山脚下,立着三个黑衣之人,这三人站在山脚下如鹰隼般盯视着半山上的所有人。半山腰上顶头,亦有三人,想来这些都是监工之人。
领季四人过来的三人和监工之人说了两句,便粗鲁拉扯着将季四人分成两组,季和苍一组,序和易叔一组。分组后,三人提着棍子将他们分别赶入挖山的和传运石块的队伍之中,方才离开。
季他们踉踉跄跄站在队伍中,完全不明白要做什么。四人以目示意。忽然季上边一人喘气粗声道:“传到下边去!”季抬头一看,原来他前面一人双手抱着一块大石。此人面目黧黑粗糙,满头皆是汗水。一开口,一股浓重浊气扑面而来。
季接过石头,石头极重,竟压得他整个人往下一沉。他吃力地双手抱住大石,转身将其递给了下一人,下一人同样接住往下传去。石头传递极快,季来不及看这些石头传到山脚,转眼上面的石头又传下来了,见季慢了一些,上面的人便粗嘎骂起来。
下面监视之人听到山上动静,同样挥着鞭子叫骂起来,连声催促让山上之人加快速度:“再这么慢,晚上没有饭吃!”
在这重压之下,季只能埋头沉默地充当了运石下山队伍的一员。
日头逐渐转西,山中本就黑得比山外早些。然而山上这些人等到夜色完全降临才获得了下山的许可。山下监视之人终于吆喝着停工时,山上的人没有一人可以直起身,他们佝偻着身躯,喘着粗气,沉默又疲累地慢慢下山。
季走在这些人之中累得几乎昏阙,一天水米未进,又片刻没有停歇的劳作到现在,他几乎浑身脱力。
下山之后,所有人被排成三队,由监工之人依次带离,聚到了山谷中间的石地上。三队共四十人左右,皆排排沉默地坐在石头地上。上午季所见的二三十个敲打石头之人,同样沉默排坐。他们皆身体瘦削,头发既长又污浊缠绕。虽盘坐在地上,却几乎人人都勾着头,仿佛连撑起脑袋的气力也没有了。
石地四周燃起四堆火堆。所有黑衣之人均手持木棍或长鞭,将这些人围在了中间。不一时,有人提上了五只大鼎,又端上五只托盘,托盘上层叠摆放着饼子。一股食物的味道飘散开来,这便是季他们这些人的晚饭。
然而饭好了却不并立即发放给他们吃。前方,从那石基上的房屋走廊上走来二个人。他们身穿白袍。他们皆面带微笑,头带玉冠。其中一人玉冠为白色,质地莹白,一人为黄色玉冠。季见这二人,心想不知上午在茅屋门口说话之人是否也在其中。
见这二人到来,原本盘坐之人皆改为跪姿。季四人莫名所以,转眼间只有他们四人未改换姿势。原本于一旁的监视之人见状便要走过来,有人暗中拉了拉季,于是季他们不得不也跟着改为了跪姿。
那两个白袍之人含笑环视一周,中间头戴白冠之人开口道:“我的兄弟们,此刻我满怀欣喜,迎接劳作了一天的你们。你们皆为有罪之人,然我欣喜的看到:你们纵有罪,你们更有赎罪的诚心!你们诚实劳作,以汗水洗刷罪孽,以诚心侍奉天神。你们此时虽身陷脏污,然你们的心是纯净的!天神注视着你们,天神等待着你们!终有一天,你们将以最洁净的身躯,回归天神的怀抱!”
随着此人说出最后一个字,所有人额头触地,嘴里道:“感恩天神!我将以我的精神供奉天神,我将以我的血肉侍奉天神,我将尽心劳作,早日洗刷罪孽!”季他们弄不清楚情况,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念什么,嘴里只跟着喃喃。
两个白袍之人满意地看着在他们面前低下的头颅,面带慈悲笑意离开了。他们离开后,一声鞭响,石地上跪立低头之人才纷纷起身,改回盘坐。接着又是一声鞭响,于是第一排之人便起身,缓缓排队走到大鼎之前,每人从大鼎旁边倒扣的几堆陶碗上取了一个碗。
大鼎之旁有一人手持葫芦瓢,从鼎内舀出一瓢倒入碗中,然后走到放饼子的托盘上,托盘旁边又有一人,从托盘上拿了两个饼子,这人便手端着汤,一手拿着饼,回到原来坐的位置上,埋头大吃起来。
如此一排排人如芦苇般起伏,一切皆在沉默中进行。天色已然尽黑,唯有四堆柴火发出的哔剥声及飞扬到半空中的点点红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