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棠主张与夷狄开战尚且说得过去。
少年人总是一腔热血,自以为满身冲劲儿。可他们不曾见过真正的战场,也不晓得战争的残酷。战场之上死生无常,人命是战场上最轻贱的东西,眼一睁一闭便是数条人命的消散。
但是她主动请战便是疯了。
“殿下身为储君怎么能以身犯险,前往北地。”翰林院院首郑元纬跳了出来,提出驳议,“殿下如今身份不比往日,承国之重担便该安守京中,以稳国祚。”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赵棠冷笑出声,“我看你们是安稳日子过久失了血性,与那尸位素餐的蠹虫有什么区别。”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百官各司其职。”武将中有人主动站在赵棠的身后,“末将愿往。”
武将之中不乏一腔热血,满怀忠君报国之心的忠勇之士。
前头听同僚间争执不下已经是怒从心起,赵棠的一番壮志豪言反倒叫他们另眼相待,一连出来了好几个出声附和的武将。
薛成方薛老是当世大儒前几年便上书致仕,又被隆庆帝以重修史书为由返聘,太子郴被废立太女棠,这位当世大儒在隆庆帝和太女赵棠的恳求下做了太女太傅。
薛成方鬓间依稀可见白发却依然满身浩然正气,中气十足道:“顺州、儒州离开大昭数年,从前的幽云十六州只剩下十四州,顺儒两城城中百姓一直未曾放弃。百姓尚且如此,吾等又怎能轻易放弃。”
“薛大人人老心不老。”难得今日早朝陈国公也在,站在薛成方一侧,“壮心不输当年呐。”
陈国公与薛成方年纪相仿,两个人年轻时也算得上是惺惺相惜的对手,只不过,陈国公出身颍川陈氏,薛老不过寒门,有交情却不深。
“陈国公是储君母族,薛大人又是太女太傅,”有那不怕死的,明里暗里说两人私下勾连,意指赵棠结党营私,“”
赵棠一针见血,也不惯着,“于大人此言是指本宫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肃静。”
眼瞅着好好朝会吵成了坊市的菜场,梁恩在隆庆帝的示意下扬声制止这场闹剧。
原本吵闹的朝堂瞬间安静。
本朝常有朝会之上百官大打出手的盛况,这样的情况现在已经好多了,不过时不时也会上演一场全武行。
“吵吵闹闹的像什么,”隆庆帝看着底下混乱场面,“比那御花园清池里的鸳鸯还要聒噪。”
“退朝。”
话落下隆庆帝甩袖离开,徒留殿中百官面面相觑。
……
“本宫不同意。”陈怀芷看着赵棠,难得的反对。
“从前不管你是想去江南还是西南,亦或是关中,母后都没意见,可这次不行。”
“为什么,”赵棠猛地抬头看向陈怀芷,“北地危险可我并非一个人独去,还有诸位能征惯战的将军。”
陈怀芷摇摇头,依旧坚持,脸上严肃“我只得你一个女儿,你若是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说着眼眶泛起红。
“从前武德帝南征北战军功无数,万人敬仰,女儿也想成为如武德帝那般的骁勇之人。”
“那不一样,阿棠,”陈怀芷认真的道“武德帝尚在潜邸时便已经领兵,身经百战才有军功无数,可最后呢,即便她出身皇室,有天下最好的大夫,依旧因为领兵时的伤早逝。”
建章宫里只剩母女两人,大殿烛火通明如白昼一般,赵棠清楚的看见陈怀芷眼中氤氲凝聚成泪珠从眼眶中滑落。
赵棠见状就要掏出巾帕为她拭泪,陈怀芷偏首躲过,“阿棠,从前母后都愿顺着你,这次就听母后的,可好?”
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恳求,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痛楚她不愿再经历。
赵棠摇摇头,缓缓屈膝跪在陈怀芷的脚边,“母后,儿臣知道您是心疼我,可北征恐怕儿臣必须得去。”
陈怀芷侧着头,并不只听赵棠一家之言,朝堂之事她也懂,“你是公主,是太女,怎么会非你不可?文武百官他们谁不能去?”
“儿臣是公主,是储君,若是儿臣退了,那谁来呢?文武百官要是也退了呢?天下的百姓又该往哪里退?”
“母后,若是再退,大昭收不回顺、儒两州,幽云的百姓也回不了家。”
赵棠晓之以情,十分动容。
“顺州、儒州的百姓他们也有自己的亲人,若是人人都退后,大昭收不回顺、儒两州,黎民百姓不仅失去了两座城,他们还失去了自己的骨肉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