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亦迟疑了一下,然后有些别扭地开口:“拜托你了肖律师,我爸他年纪大了,身体上多多少少有些毛病,在里面十年八年的肯定受不住。”
肖律师点头,“您母亲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这是我的职责,我会尽全力为您父亲争取应有的利益。”
回家路上开始落雨,樊亦在楼道跺了跺鞋上的泥水,推开门,和正在沙发上办公的杨候四目相对。
樊亦抹了一把淋湿的头发:“……还以为你在公司。”
杨候起身走进卫生间,拿了个干毛巾出来,扔给樊亦:“我回来拿个东西,你还在闹别扭吗?”
大少爷当然不承认这个说法:“谁他妈和你闹……”抬头的瞬间愣住,见男人正张开双臂:“和好吗?”
樊亦忍不住笑出声:“戏精吧。”
杨候手臂一挥,不由分说直接把对方的脑勺按在自己肩上:“快点,电影里两人和好不都是要走这么个过场。”
被对方忽如其来的力道按懵的樊亦嗅到对方肩头衣物的味道,干净单调的洗衣液的味道。他有些别扭地伸出一只手环住杨候的腰,然后听见杨候说:“都会好起来的。”
一瞬间这些天的积压的情绪像夜间的海浪一样扑来,汹涌地蚕食掉樊亦最后一点却又毫不必要的自尊和坚强。
杨候感觉到对方前额的重量完全压在了自己左肩上,本来轻轻环着自己的手慢慢收紧。杨候伸手轻轻拍着男孩的背,后者微微颤抖着。
这个姿势不知道维持了多久,杨候感觉到自己单衣的左肩已经湿透,才见对方才慢慢抬头,平时不可一世的上翘眼角耷拉下来,精致的鼻尖有些发红。
杨候一笑:“终于有些二十岁年轻人的样子了。”
樊亦抬手想把杨候左肩的狼藉擦干净:“二十岁该有什么样子。”
“该哭哭该笑笑,别没事儿一天戴个臭屁面具假装自己看淡人生。”杨候把毛巾从樊亦头上拿下来,搭在自己肩上:“昨天的事,明明问题在我这边却害你丢了工作,对不起。”
樊亦往沙发上一坐:“那也是我自己动了手,还有,我揍那兔崽子就是因为这完全不是你的问题。”
杨候叹口气:“你做的也没什么不对的,后来我想了想,处境不同,我不能用我的视角和为人处事去要求你。你有与生俱来的安全感,你不用像我一样在职场逆来顺受。”
樊亦不否认成长环境的不同会导致认知差别这件事,但他知道现在已经不适用了:“都是需要靠工资吃饭的人,我们有什么不能相提并论?”
杨候摇头:“当然不同,你还小,有的是机会改变观念或者改善生活,无所畏惧的冲劲更是你的优势。”
杨候垂眼敛去自己的羡慕,樊亦的性格是他这辈子都望而不得的,只有成长期得到过足够的爱的人,才有勇气不计后果地去试错。
杨候在樊亦身边坐下:“你爸怎么样了?”
樊亦本想轻描淡写带过,但嘴却先了脑子一步:“我爸是个贪官。”
“虽然我从小和他并没有太多交流,但我一直认为我爸是个好人。他给家庭提供了优渥的资源,我一直觉得理所当然也以是他儿子为傲。”
“直到今天听律师说完他做的事……” 樊亦没再说下去,杨候伸手想拍拍他的肩,不知怎的却停下来,樊亦却拉过他的手握在手里,感受到对方的僵硬,樊亦心里又生出一丝戏虐的满足。
这个大叔,明明自己在飞机上的状态也差到不行,还这样细致地去关心别人的情绪,真没啥说服力。樊亦想。
“别老讲我,说说你的事呢。”樊亦不想再提他爸。
“你想听什么。”杨候有些明知故问。
“当然是你在纽约的事。”
杨候仰头看着天花板想了想,明显少了些对话题的兴趣:“遇人不淑的老段子罢了”
樊亦挑眉:“难道是在一起多年然后对方拿到绿卡就一脚把你蹬了?”
杨候抽出根烟:“差不多吧,异国明明这些年都过来了。”
“还挺狗血,不会还有骗钱什么的桥段吧。”
杨候诧异地看了樊亦一眼,然后手心向上抬了抬表示说中。
“前些年的积蓄全用来供他读书了,没想到这次去发现他私生活乱的不止一点。”杨候吐了口烟。
樊亦想起在杨候床头柜照片上看见的那人,也没看出来有做渣男的本事,真是人不可貌相:“纽约确实不适合一部分人,尤其是对各种诱惑没有自制力的。”
杨候表示认同,只是他以前一直就每天望着自己家附近这片天,他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最后几天没钱了,我只能去住类似青旅的airbnb。很绝望,当时每天都在希望有谁能在身边说说话,安慰我一下。”杨候灭了烟,委婉地结束自己的话题:“初见你的时候觉得你一定也经历了很不如意的事,所以我刚才便自顾自觉得你应该会想来一个拥抱。”
樊亦看着男人起身,莫名有一丝留恋适才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