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焦灼,有人开始大喊:“医生怎么还不来!”
随即又有两个守卫跑去找医生。
千鸟视线下移,看见那被人包围住的,只露出双粗糙鞋底。
大抵是奔波许久,鞋底纹路已经磨没了,看着仿佛只剩下薄薄一片,一块略微锋利些的石子便能磕破。
他应当是废了极大的气力才留着口气从前线归来吧。
千鸟呼吸一滞,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记忆碎片。但这飞流般的琐碎在片刻后又如同消逝的龙卷风般静止,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的现场。
战士们或多或少都懂些急救的技巧,但慌乱之余每个人都想出点力,最后反倒什么也没做好。
贵义面色越发难看,有人再去试探他的鼻息时,却发现指尖能感受到的温热吐息几乎没了。
“快点啊,医生呢!医生怎么还不来!”
中心乱成一团,像是为了应景作别,乌云中紫电流过,风雨越发猛烈。
雨丝被风拍进账内,湿了众人一脸。顶棚遮风作用已无,此时更是摇摇欲坠,一时间大家心中悲凉渐起,仰头看向摇晃不定的棚顶。
正在此时,一只浅黄色伞身穿过人群的包围圈,带着一种奇异质感的轻稳女声突破凛冽风雨传入众人耳中:“让开,我来救他。”
六神无主之下,这道声音恍然从天外而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可当看见是个栗发灰眸的妙龄小姐而非是医生时,巨大的落差感让众人理智回归。
真是可笑,他们刚刚居然对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少女产生救赎感。
“别开玩笑了小姐,这是人命大事,不是贵族小姐的下午茶话剧。”
“你是哲平带来的?被留在这里就不是能信任的人,可别想趁着守卫不在做什么小动作!”
而与警惕的几位伤员不同,剩下一位胳膊有伤的则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真的吗,我求您救救他!”
这人就是先前聊天时主动和贵义搭话的年轻人。他眼眶猩红,悲伤之中看着比其他人多了几分自责。
只是他话一出,不可避免的引起了几人的反驳。
“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客,会不会医术另说,万一心怀不轨直接害死贵义呢?”
“就是,你看她十指纤纤哪里像是会医的模样!我们知道你急但也不能病急乱投医啊!等医生来是最靠谱的。”
年轻人咬着牙,低头又看见好友青紫交加的脸,内心像是夹在火上烤般焦灼,呼吸逐渐急促。
千鸟冷静的看着众人百般针对自己的这幕,心中腾升起一股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躺在那仿佛了无生气的青年人身上,不禁长睫轻颤。
最后还是不忍看着一条生命的消逝,千鸟收起伞转身,打算离开这个悲伤之地。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一道急促制止声留住了她的步伐。
“等等!”
是刚刚那个始终跪坐在贵义身边的年轻人!
“请您救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请尝试一下!任何责任都由我一人承担!”
千鸟转身,不出意料看见几张错愕的面孔。
但最醒目也是最抓人眼球的还是那年轻人倔强的脸:“贵义是为了保护我才和我一起投身反抗军,也是为了救我才受了致命伤的。医生久久未归,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无力死去!
我愿意承担可能发生的一切责任,也愿意承担贵义作为家中独子的责任,我只求你救救他,无论用什么办法!”
身边的人哑口,半晌才干涩出声:“昌义……你真是疯了!”
昌义不管不顾,只紧盯着千鸟。
千鸟眉心一松,往前走了一步。
另外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想起昌义贵义本就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竹马,又说好了自己担责,便不再多管。
纷纷站开给千鸟让出条走进去的路来。同时又都没有离开,准备亲眼监视着这位年轻的“医女”救人,以免她动手脚。
昌义给千鸟让出地方,紧张到腿软,和其余几人一起站在风口给二人挡住风雨。
千鸟将行李箱打开,露出内里的衣物时,众人又齐齐移开视线。等她把随身医疗箱拿出来后才又移回来,看她从里面拿出一个白玉雕红梅的细口瓷瓶。
但她也没直接打开瓷瓶,而是先查看了一下贵义的瞳孔状态。随即解开了贵义扣紧以保暖的领口,松开了腰间的腰带和裤子纽扣,从箱中拿出一条披毯拆开盖在贵义身上。
贵义的伤口在胸膛之上,解开衣领后就能看见泛红的绷带,显然一开始止血效果并不好。
好在披毯轻,防风雨又保暖快,盖住身体并不会压住伤口。这样一番举动下来贵义胸膛鼻息明显能看出进出气的起伏。
“诶!他是不是能进出气了!”昌义脸上闪过惊喜。
“是是是好像是!”身边的人不禁凑近了几分。
千鸟面色凝着,抬起头眼神轻飘飘扫了几人一眼,几人又像是被长官斥责了般缩回去。
她复又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