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许屠户去了肉摊,许榕和沈暄径自去了槐树巷。
他们来得早,孙秀才刚起身。
等了一会儿,书童叫两人进去。孙秀才正襟危坐于堂中,待沈暄行过礼,把束脩放下,孙秀才就领着二人,转进了学堂旁的一间屋子。
许榕等在门外,好奇地看进去。
正前头挂着一副画像,画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
沈暄正捏了三柱香,恭恭敬敬地拜下去。
那画的应该就是孔圣人了吧。
行完礼,就算正式入学了。孙秀才带着沈暄去往学堂,许榕就自行离开。
临走前,沈暄偷偷捏了一下许榕的手,眼睛朝他眨了眨,似在安抚。
许榕心里一暖,朝他勾起嘴角笑了下。
他平时不大笑,这动作做的也生疏,看起来有些奇怪。
但沈暄却眼睛一亮,朝他露出个灿然的笑容,追着孙秀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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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榕出来,也没甚事好做,便打算帮着他爹看肉摊去了。
许家肉摊生意很好。
他家的猪都是他爹跑遍十里八乡仔仔细细挑的,许屠户杀猪手艺极好,他家的肉质好,份量又足,从不缺斤少两,口碑一向很好。
许榕也是肉摊的熟手了,父子俩忙过早上这一阵,歇了口气。
看看天色,快晌午了,沈暄应该快下课了。
果然,没一会儿沈暄就过来了。
他穿着月白的书生袍,长身玉立,和这杂乱血污的肉摊格格不入。
许榕莫名不自在,赶忙拉着他出了肉市的门。
沈暄没看出他的不自在,说道:“榕哥,我们去吃饭吧。”
三个人找了个面摊,要了三碗面,边等边闲聊。
沈暄讲学堂的事:“一共二十个书生,有三个已经是童生了,正在准备考秀才。其余的人跟我一样,还未考中童生。年纪最大的快三十了,年纪小的才十岁。”
许榕以前的生活离读书人太遥远,听的满脸惊奇:“岁数竟差这么多?怎么一个秀才也没有?”
沈暄回道:“秀才不在这里读书,都在府城的官学呢,再不济也是往各处有名的书院求学。”
许榕这才知道孙秀才只能教未考上秀才功名的读书人,又问道:“那你们平时上课散学时辰如何?”
沈暄道:“辰时上课,午时二刻下学,未时上课,申时三刻下学。”
许榕犯愁了:“学堂不管饭,你午休时去哪吃饭休息呢。”
肉摊生意一般只卖一早上,不到午时就收摊了,许屠户下午就去各村收猪。
就算吃饭可以买着吃,但去哪里休息呢。而且一直买饭吃也不行。
沈暄道:“榕哥别担心,学堂午休时不锁门,我从家里带点干粮,跟先生讨点水喝,吃完趴桌案上休息一下就成。”
许榕摇头道:“那样太辛苦了…”
沈暄倒是无所谓:“这有什么的,根本不算苦。”
他笑眯眯道:“现在刚去,等过段时间我就跟先生说明情况,下午就不去了,只需把课业做好就行。”
许屠户大惊道:“上课如何能不去学堂?那错过了先生的讲学,跟不上了怎么办?”
沈暄道:“爹别担心,先生只在上午讲课,下午就是让各人自己温习功课间或考校一番,并不会耽误什么的。”
“况且…”他自信一笑,“我也不用去多久。”
这下轮到许榕坐不住了:“这是为何?”
沈暄嘻嘻道:“榕哥不觉得我很快就能考上秀才吗?”
许榕被他逗笑,难得开起了玩笑:“莫不是啃了村长家老牛的牛皮?”
沈暄哈哈笑道:“哥哥,等我给你考个秀才回来玩玩。”
许榕笑着掐了掐他的脸道:“快别吹了,先考中童生再说。”
吃完饭许榕便让沈暄回书院了,好歹还有地方趴会儿。
许屠户还要去收猪,也赶着车回村了。
许榕没什么事做,就在城里瞎转悠。等他逛了八九个书铺,总算货比十家,买到了价格实惠的纸墨。
看看日头,沈暄也差不多要散学了。
他慢慢走到学堂外,等了不久,就听到里面渐渐喧杂起来。
沈暄出来时本还在和同窗说笑,看到他在外面站着,立时和同窗作别,小跑过来,惊讶道:“榕哥,你怎么在外面站着,没回去吗?”
许榕回道:“我等你一起回去。”
这下沈暄知道他是在专门等自己下学了,他一时失语,脸上已露出个笑来,牵着许榕的手道:“那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