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拱手弯下腰:“追不回了,本来走的防备森严的官道,这么一换道恰巧遇着山林里的鬼魔,全给伥鬼吃了。”
季念昭点头:“这样大的缺口一时难以填回,南朝无法短时间内凑出足够数额,但仙门同样备有药库,我可以登门去讨。”
太医令:“仙君大人,这是我的意思,不是陛下的。陛下他......”
太医令没说出什么,转身叹了口气:“贪官污吏,重罚啊!微臣回朝定当向上面请命,对不住长川万万民!”
季念昭看着面前年近六旬的老臣,他一身青布寒衫,因着常年浸泡在药观之中,身上沾着股野参的土腥气。
“我不在的时日,太子殿下的病情还望你照拂了。”季念昭望了不孤山那片天的方向,自然只看见一团阴霾,窥不见仙山真容。
后半夜是最冷的时候,风雨也急切,院里芙蓉凋谢了一地。
季念昭翻身上了一匹枣红大马:“等我。”
马踏飞泥,在黑夜中受惊驰奔。
不孤山下有一条绵长百余里的碧江,过了墨城,另一头就是人间了。
穿道袍的小弟子们撑一根竹篙,行排筏于水面,湖水清澈得就像浮在空中。有少年背着竹篓,疾迅地奔跑到岸边,并不去捉溪里的鱼,反而把框中的锦鲤全部一泼,悉数撒入了水中。
一个小弟子扬声唤道:“师兄,你又去哪里捉妖去了?”
拿竹篓的少年挠头,微微一笑:“都是些喜欢入夜捣蛋的小精怪,这一尾是乌龟化的小妖,憎恶把它池塘老窝填了建宅子的县丞一家,入夜扮鬼吓人家。”
“还有这一尾,难产去世的夫人,说想留在此界看一看孩子长大。”
一只青金色的甲壳虫停在问话小弟子的肩头,他余光里瞥见,捻起虫子问师兄:“这只魂呢?”
少年把竹篓一扔,面上明显慌张:“哎哟,你快松手,大不敬啊!这只金龟子是阿枣在人间时的爷爷,过世后来山里看望自己的孙孙。你快道歉,要让阿枣知道了,追着你劈剑。”
“啊!抱歉,爷爷,晚辈并非有意。”两个少年对着飞在空中的虫子连连作揖,忽然见到远处的马道划过飞快的黑影。
两人停了动作,对望一眼。
“那道影子是?”小弟子问。
“是明昆大师兄吗?他回来了!”少年激动地套上自己沾满河泥的草鞋,把湿掉的半截裤腿高高捞起,飞也似地往山顶洞府蹿。
背后小弟子扯着金龟子的长须,“哇哇”大叫着追赶:“师兄,等等我!等我啊——”
金龟子也在空中左摇右晃地飞,凄厉地吃痛尖叫。
只是可怜没人顾得上它。
不孤山顶九月份就会开始降雪,直到次年三月雪化长出新芽。
居住在这里的道长虽然不修什么“无情大道”,但个个古怪得很。
季念昭从小时候修行就不喜欢待在这样单调的地方。
他很少爬上山顶来,哪怕是掌门的孩子,绝大多数时候都同山下的弟子们缩在一个窝里睡大通铺。
山顶的府邸九阶高立,正中央的道观供奉着一尊金铜人神像,恢宏的建筑群里却没有半点人息。
反倒极其靠近悬崖的一处快坍塌了的灰暗小宅子里传来金石碰撞的震响。
“来者何人?”
有颗小头颅从幽暗的屋里探出来。
“千山剑道季念昭。”
“晚辈恳请师祖出面,召集各门派凑齐药材。”
季念昭毕恭毕敬地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