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
“我想和她打一场。”
她的声音清晰而坦然,却像裹着一层精心调配的火药。
教室气氛微变,几个原本交谈的同学也不自觉地望向她们。
老师沉吟半秒,终究将选择权交给沈潮祢:“沈潮祢同学,你接受吗?”
沈潮祢望向徐布里斯。
她的黑发往后梳着,鬓角是刻意削出的凌厉的弧度。
绿眼像猫科般浮着光芒,带着挑衅、审判与压抑着的胜利欲。
她又笑了,露出一点牙,“沈潮祢,是吧?你不会拒绝吧。”
沈潮祢点头,没有回应对方故作的嘲讽姿态。
“我接受。”
她们站在场地中央。
空气仿佛因即将到来的碰撞而凝结,远处墙上的透明软块倒映出两人逐渐逼近的剪影。
一声短促的哨响,练习开始。
徐布里斯先动。
她像箭一般刺出,身形极快,出拳如骤雨般砸向沈潮祢。
沈潮祢几乎本能地侧身,避过正面,反手抬腿横扫。
一击未果,徐布里斯挑了下眉,绿眸一闪。
她似乎没想到沈潮祢反应竟然不慢,一丝兴奋浮现在她眼里。
“还行。”
她的拳风再次袭来,这次带着肘部的重压,一招连环击。
沈潮祢被逼得后退,步伐渐乱。
她的□□训练不足,体力下滑得极快,汗珠已从额角滑落,沿着颈脊蜿蜒。
又一记直拳破空。
她未能躲开——
被重重击中胸口,气息在一瞬被掐断,身体踉跄,退了两步。
看来她昨天撞她没使出全部力气。
徐布里斯此刻挑挑眉,却没出声嘲讽,只是眼里的轻视愈发浓郁。
沈潮祢不言。
她沉默地站定,手指抹过唇角。
沈潮祢开始集中注意力。
她试着屏蔽疼痛、压下缺氧感,像将自己丢进一口深井。
周围的声音慢慢模糊,世界像被折叠,时间变得迟缓而幽冷。
缓慢地、缓慢地,她听见自己的心跳。
那不是普通的跳动,而是一种低频的鼓声,在她的骨头里作响。
她感受到自己的躯体——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沉重又细腻地感受到,它不仅是一个载体,不仅是她的意志的延伸,而是一个仿佛独立存在、沉默存活的异物。
血在皮肤之下流动,带着微热的黏滞感;
肌肉在撕裂与恢复之间绷紧,如无数层绷带包裹着她;
骨骼在重击后震颤,犹如囚笼内墙被叩响的金属,回响不止。
她的身体是活着的,呼吸着的,运动着的。
这一刻,她甚至错觉这具身体并非由她控制,而是正在容纳她、忍耐她。
汗水滴落,打在地面。
对面,那只黑靴正卷起下一记扫腿。
她看见它在动——却又像静止。
她动了。
不再犹豫,不再后撤。
右臂抬起,角度怪异却精准,像是梦中演练千次的瞬间,生生扼住对方的脚踝。
下一秒,她翻腕、收臂,腰部发力如蛇般扭转,配合双膝的旋转——
“砰!”
徐布里斯整个人被抛出,砸向地面,身体翻滚了一圈才停下,灰尘溅起。
四周静止。
沈潮祢站在原地,轻轻喘息,眼神冷静,汗沿着发丝滴落。
她的瞳仁静如止水,反倒显出一种诡异的稳。黑色愈发浓郁,像是深海的沉郁。
徐布里斯躺在地上,面上惊愕尚未散去,愤怒与傲慢一并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语的凝视。
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了眼前这个人。
而沈潮祢缓慢地、几乎迟疑地、眨了下眼睛。
身体终于开始叫嚣。
迟来的疲惫悄无声息地将她的意识一寸寸抽空。
肌肉深处潜伏着战斗时被强行抑制的疼痛,如同失序的乐队忽然开始演奏,每一根神经都在嘶哑地拉响。
胸腔灼热而空虚,呼吸仿佛要从体内挣脱。
耳中似乎传来某种潮汐声,断断续续。
沈潮祢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黑暗毫无预兆地扑来,像一张突然从天而落的剧场天幕,冷、沉、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