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窸窣,冯沺从帘后走了出来,挤出讨好的笑容,跪坐在榻脚上。
“你还说你姐姐一定会告你的状?你都听到了,她告状了吗?”冯太后睨她一眼。
冯沺红着脸道:“姐姐真知灼见让我佩服。”
冯太后揉着眉心:“冯氏女休戚与共,一损俱损,这话,你们须得时刻牢记。”她的目光落在冯沺身上,“所以,你猜错了你姐姐,你应该做什么?”
冯沺面色一慌,忙转向冯润:“对不起姐姐,是我小人之心了,请你原谅我。”
冯润早在这一老一少的对话中窥到真相,恐怕是冯沺借着转呈佛经,没少说她的坏话。至于什么坏话,也不必细问,无外乎就是说她装模做样,卖可怜邀宠,冯沺一贯如此说她。
冯太后的用意如此明显,冯润也不得接下去:“妹妹说哪里话,若是没有妹妹转呈我的心意,我也不能得姑母召见,说来,还是我该谢谢妹妹。”
冯沺十分感动的样子,忙紧握住冯润的手。
两人都知道冯太后爱看什么。
冯太后也知道这两姐妹只是装给她看的罢了,出了这宫门,两人又要较劲,但她不在乎,她只要两个人记得底线就够了。
她音色冷冷,钩悬着两姐妹的神经:“你们两姐妹往日争些什么钗环绸缎我都睁只眼闭只眼了,可若是真做出了落井下石,手足相残之事,那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饶的。你们可记得了?”
两姐妹闺中便争吵不休,入宫了益发争锋,她不得不耳提面命,再三重复她的底线。
看到二人蹲身在地,齐声应是,冯太后满意地笑了笑,也有好心情换个话题:“往日还道你们两姐们蠢得如出一辙,没想到,你这大的到底是比小的聪明一点!”
冯润佯作羞愧地低下头,心下却难免欣喜,这还是两辈子以来,姑母第一次毫不遮掩地夸她。
冯沺却焦急,生怕被比了下去,抢先道:“姑母,姐姐会宽恕林氏,我可不会,要我来说,生完孩子应该即刻赐死,林氏能苟活数月,全托赖姑母您的菩萨心肠。”
冯太后笑得意味不明,“那太子长大了,知道是你杀了他母亲,你要怎么办呢?”
两姐们同时脸色一僵,想到元宏与姑母间,不正是这样的情况吗?
冯沺顶着冯太后眼底的寒光,硬着嘴道:“我...我乃母后,他岂敢不敬我?”
“好吃好喝圈养起来也是敬你,你难道只求这个?”
冯沺彻底失语。
屋内一时寂静。
片刻后冯润突然出声:“杀了他母亲的不是我,是祖制。”
冯沺猛地回看她,似乎没想到还有这样狡猾的回答。
冯太后盯着冯润看了半晌,突然开怀大笑,半晌后赞道:“不愧是我冯凭的侄女。现在我信你是真的读进史书了。”
冯沺陪笑着,即使心里有再多不高兴,她也不敢摆出别的表情。
冯太后双眸精亮:“看来,我得为你们姐妹寻个好师傅来。”
往日也曾安排这两姐妹学些文史,可那都只是泛泛而读,只要求她们记些常事,不至在皇帝提起时,只能做个扫兴的哑巴。
可现在,冯润的表现简直令人刮目相看。她自然也要调整策略,以求这两姐妹中能有人接过她肩上的重担。
想到懂史的女夫子毕竟难寻,冯太后没有在深入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成道日快到了,这是你们进宫后的第一个大节庆,你们可能操办出花样来?若不能便依旧例。”
两姐妹心知,这又是姑母出的题目。她要她们抓住任何机会,展现冯氏女堪配后位的能力。
冯沺才刚已输了冯润一轮,现下立刻接道:“姑母,大皇子二皇子平安降生,这无不是菩萨的恩德,侄女想号召后宫众人,都为两位皇子抄写佛经供于佛前,祈求他们平安长大。”
冯太后崇佛是众人悉知之事,是以冯沺第一件事想到的便是抄经,多多地抄经。
谁料预想的赞赏没有一点儿,兜头而来的全嘲讽:“你道宫人都像你一般清闲,还有空誊抄佛经?”
冯沺惴惴,忙道:“是我考虑不周了,请姑母原谅。”
“宫妃抄经足够了。”冯太后按下话题,转向冯润:“你呢?”
冯润兴奋得灵魂都在战栗。
成道日,多么适合复仇的日子啊!虽然她的复仇计划还有许多细节未曾考量,但她直觉此时应抢占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