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女想着年年成道日都在宫中办,不如今年去宫外办。”尽管是信口拈来,但她越说越顺:“两位宫人怀孕,大家都跟着紧张了一年。现下皇子们平安长大,大家也可以出宫松快松快了。”
宫外好,眼线少,易动作。
冯太后挑眉:“那宫妃们倒该谢谢你体恤了。”
冯润知道冯太后是误以为她想市恩众妃,不过这样的误会对她有好处,她便顺着道:“都是伺候陛下的姐妹,我理当如此。”
“你能如此想甚好。”冯太后原本还担心两姐们一味地与众妃争宠,会惹得皇帝厌恶,没想到冯润竟有如此见识,她倒真觉得冯润有做皇后的潜质了。
心里高兴,冯太后便又多提点了一句:“男人既不喜欢女人们当妒妇,也不喜欢女人大度。你若不把他当香饽饽争夺,他就该不满了。”
冯润心想,可上辈子她就是个妒妇,他不是也很喜欢嘛。
“贱男人。”冯润脱口而出。
冯沺吓得嘴都合不拢,“你竟敢……”
冯润看着冯太后越来越沉的脸色,恐惧骤起,她慌乱跪下,急忙解释道:“姑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我想说,我知道陛下才是最重要的,我一定会牢牢抓住陛下的心。”
冯太后动了动嘴角,两次想说什么都没说出口。
接着她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嗫嚅开口:“恐怕要劳累光禄寺和太仆寺多多出力,咱们才能玩得舒服点。”
“叫剧鹏与你同办这件事。”冯太后并不当一回事,这些人的存在,本就是为皇家服务的。
冯润大喜:“多谢姑母!”
姑侄二人的温情脉脉,惹得冯沺十分不爽。
可在冯太后面前,她也不敢放肆,只用眼睛不时地剜一下冯润。
冯太后高坐榻上,将冯沺的小动作悉收眼底,心里不免将两姐妹又比较了一番:论相貌,两人称得上各有千秋。论才干,两人也是七七八八。可若说到心计,冯润就要比冯沺强上一点。
冯润从小便敢争敢抢,原本不该她进宫的,也被她活活争出一个位置来,这或许就是她从她那女奴出身的母亲身上,继承来的最珍贵的东西。
反观冯沺,许是因为母亲出自鲜卑贵族,她想要的,几乎是应有尽有,不必开口,就已被奉上。因此进宫后,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线,她才被冯润处处比下去。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这是他们鲜卑贵族的通病。
他们这些世代孳生蕃息于草原的鲜卑部落,重干戈,轻文德,明明已经扎根黄土,却仍持蛮族心性,役人如驽马,积富凭掳夺,全然不顾人心变化,蚍蜉亦能撼树。
想到朝中鲜卑贵族贪墨贿赂之风难刹,冯太后顿觉头痛不已,也没了再说话的心思,挥挥手便叫两位侄女退下。
离开太和殿后,冯润加快脚步回去。
她满心都是夙愿即将得偿的雀跃,脚下不免生风,可这就将腿短于她的冯沺渐渐落在身后。
冯沺本就不满冯润在冯太后面前大出风头,此时被冯润甩下,更坐实了冯润张狂的罪状:“看你得意忘形的样子!你别忘了,你能出来全都是我的功劳!没有我,你还继续关禁闭呢!”
“你又在发什么疯?”冯润简直莫名其妙。
冯沺叉着腰继续道:“姑母并不赞同你,你没听到吗?姑母不想出宫!”
这话说的冯润安静下来,她确实是只想着怎么实现自己的计划,却没考虑到冯太后近几年的身体,已大不如前。
冯沺见她板着脸,更觉自己说中了她心虚的地方,越发理直气壮道:“所以你,最好别打着姑母的幌子去与众人说东说西。”
怕冯润听不懂,她越发说得明白:“抄经的主意是我提出来的,你不许越过我去分配众人。不然……”冯沺贴近冯润,“我就将你被姑母嫌弃的话都说出去。”话毕,自觉凶狠地盯着冯润。
但她忽略了身高差,冯润看到她装狠的样子,只觉她胖矮,且无聊。
要不是此时又与冯沺对峙,她几乎要忘记,她与冯沺宫中相争的,除了珠宝绸缎,就是这些与宫妃们发号施令的权力。
她们两姐妹都很喜欢在宫妃面前,展现自己冯氏女的超然地位,同时将对方踩下去。
这无聊的争执,今生再不能掠去她一丝注意。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嘟囔着“知道啦知道啦。”她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去。
冯沺只觉冯润的态度十分敷衍,心里越发生气,朝着冯润的背影大喊:“你这不知感恩的家伙!你还欠我的呢!我要把你最珍贵,最值钱的东西都拿走!”
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