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虽位卑,但好歹也有官职,冯贵人怎能如此侮辱臣!”说完,他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好不可怜。
拓跋宏盯着他的脸,却很难昧着良心说他瞧出了什么。
他两颊红红不假,可在这冬季雪夜出奔的人,谁的两颊不是红红的?
肿吗?也没看出来,他的两颊瘦得只有一层薄薄的皮挂在颧骨上。
想到这一个两个的苦主,告的都是冯润的状,他免不了埋怨起冯润来。
真是到哪都是惹事精!
虽然风雪渐停,但断皇帝挨冻断案的道理。
他沉声道:“将太官令扶上马,继续出发。”
话毕他便一骑当先。
路上再无阻挡,不多时,他便看见了甘泉宫的大门。
王涟率先下马敲门,催促宫人们快快迎接陛下。
宫人们鱼贯而出,将各人引至各人该去的地方。
来充华刚想开口问陛下什么时候处置冯贵人,却一把被罗容华扯住了衣袖。
“你干什么!”来充华很不高兴地将袖子抢回来。
这人今天拦住她的话头好几次了,莫不是当她是好性的,能随意摆弄?
罗容华也不愿总是拉扯来充华,二人品级相当,她总是指手画脚,难免让来充华感到被冒犯。
可来充华这张嘴,若是不拦着,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
没办法,她只能耐着性子道:“你急什么?陛下自然要先去休息,明日才是重头戏,你且等着看吧!”
来充华认真点点头,回了她一个懂了的表情。
稳住了来充华,罗容华笑着走到拓跋宏面前,温柔地行了一礼,便借口休息要退下了。
此举正合拓跋宏心意。
他与昙曜法师论经,许久没合眼了,真让他现在就升堂,他还真有些吃不消。
安抚完两位宫妃,他便将目光移向了王涟。
这边王涟正抓着吴副通事问他不在的时间里,甘泉宫发生的大事小情。
还没问完,便听见陛下传唤,他急忙又小跑到拓跋宏身边听训。
“冯贵人在哪?”
“贵人住在藻园,臣引陛下过去。”王涟有些不放心,回头看了吴副通事一眼示意他跟上。
众人沿着小径行走,转过弯时,看到前方正有一名小宫女托着三瓶酒往园子深处走。
酒香浓郁,便是未开盖,顺着壶嘴也能飘远。
拓跋宏皱紧了眉,暗道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
王涟知机,一看到拓跋宏不悦,便立刻将前面的小宫女喊过来,指着托盘里整齐的白玉酒瓶问道:“这是什么?”
小宫女答道:“是藻园冯贵人叫的酒!”
“成道日她竟叫了这么多酒?”拓跋宏犹自不信,“喝的吗?”
说完,连自己也觉得自己问了个极傻的问题。
这样醇厚的美酒,不是用来喝,难道是用来洗澡的吗?
他脸阴沉沉的,愈发骇人。
小宫女哆嗦个不停,不敢说话,也不敢走。
吴副通事抹了抹额头的汗,颤巍巍道:“冯贵人下午赏了歌舞,兴致极好,叫了这些酒许是为了佐服炙肉。”
还吃肉!
拓跋宏简直想立刻将冯润揪出来问清楚,她还记不记得自己在思远寺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成道日,她又是歌舞,又是炙肉,又是饮酒!
她是真觉得离开了思远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倏地从托盘中取走一壶酒,拓跋宏对着跪着的小宫女道:“你退下吧,不必再给冯贵人送酒了。”
小宫女如蒙大赦,急忙起身离去。
拓跋宏的手掌收紧,白玉酒壶硌得他掌心微疼。
他深吸一口气,迈着大步,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众宦官都知道他心情不佳,心里叫苦不迭,但也只能埋着头追上去。
一路花木掩映,他们终于在余光中瞥见了院墙,心下才舒了一口气,便听拓跋宏大喊:“都退下!”
众宦官收势不及,一个接一个地撞在前人身上,而最前面的人,被撞得几乎已经扑进拓跋宏怀里。
“奴该死,陛下恕罪。”打头的常侍忙跪下请罪。
他这一跪,后面的人也都跟着呼啦啦地跪了一串。
拓跋宏知道是自己转身太急,他们来不及反应,所以并不怪罪他们。
一想到自己踏进藻园看到的景象,他忙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道:“都闭目!转身、退下吧。”
众宦官虽不解,但陛下的吩咐,他们本也不必搞明白,照做就可以了,遂都紧闭着眼睛站起来,如摸瞎子一般,一个摸一个地转身离去。
不一会,宦官们就散了个干净。
拓跋宏盯着人都走远了,才又转过身,往藻园走去。
藻园的汤池很大,占了整个藻园的四分之三大小,是以他一进藻园便看到有人在池中泡着热汤。
这是藻园,她冯润的地盘,泡汤的人自然不做二想。
他心里暗暗骂着冯润胡闹,怎么能在夜里泡汤,若是冻病了怎么办?
脚上也没闲着,转道便想要往汤池走去,可才迈出一步,他便见到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他的冯贵人,像着了魔一般,倏地从汤池中站起,往他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不着存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