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润心里本就对拓跋宏有气,听到剧鹏又提起他,烦躁的情绪再次升起。
可她也知道,剧鹏说得这些话,都是实打实的关切。
她作为一个刚入宫不久的宫妃,合该日日粘着陛下,想尽一切办法去争宠,去打压别的妃嫔,可她却三番两次顶撞陛下,并将他拱手让出去。
回宫后,等着她的恐怕只有姑母的痛骂。
可她却并不后悔。
她已不再是那个根基不稳的冯氏二娘,而是做了许久皇后的冯润,她不会为任何人的意志改变自己行进的轨迹。
争宠自然会争的,不过在那之前,她一定要先处死白整!
想到这次只是撸去了白整的官职,她便觉得如鲠在喉。
她不惜两名亲近的女婢,推出一场错漏百出的构陷,可却还是没能将白整按死。
拓跋宏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竟一直阻挠她给白整定罪,这真是让她提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罢了,她安慰自己。
此次出行也不算无功而返,好歹让他失了官身。
一个没有官身的老阉竖,她有的是办法让他消失得无声无息。
看到剧鹏还在一旁,真情实感地担心自己回宫后的处境,冯润感激道:“多谢剧给事关心。只是顺着陛下的人太多了,我若是也顺着他,又怎么能显出我的不同之处?”
竟是这样吗?
剧鹏佩服冯润的剑走偏锋,感叹道:“贵人真是深谋远虑。”
“既然贵人有主意,臣便不多言啦。让臣引您去用膳吧。”
冯润微笑地点点头。
晚膳用完,冯润便回到原来的斋房休息。
不过才离开几日,偌大的院落只剩下孤灯一盏。
冯润关上门,拉过阿呼和阿若的手,满面歉意道:“怪我没先想好对策,累得你们要挨板子了。”
她的愧疚全然真心,不掺一点假。
这一路上她反省了许多,责怪自己定计定得太冲动,若是给她时间,她一定能想出不连累两小婢的法子。
阿呼拍拍胸膛,豪气干云:“这点板子算什么?奴肉厚,一点也不怕。”
阿若也道:“奴不怪娘娘,怪就怪太官令太狡猾,净挑着陛下的心事说。”
话毕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忙捂住嘴巴,摇摇头。
冯润无奈地笑了笑,“你看,连你都知道那是陛下的心事,陛下还以为他演的以假乱真呢。”
“不过也无妨,我只要那老阉竖死。”,她将二人的手掌交叠放在自己手中,冷哼道:“他已经不是太官令了,接下来,我便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痛打落水狗。”
她的憎恶是那样明显,令人一眼便能知晓她内心的仇恨。
阿若终于按捺不住好奇,轻声问道:“娘娘,奴不明白,是他得罪了您吗?”
“哼!”冯润嘴都懒得张,只用鼻子哼了一声。
岂止是得罪,他可是亲手勒死了她。
可这话太过惊世骇俗,想到今天下午与昙曜法师的对话,她还是决定三缄其口。
昙曜法师告诉她,死而复生是佛祖无上的慈悲神力,既没有什么副作用,也不会损及自身与家人。只是毕竟是有违天道,须得秘密些,若是动静太大,恐会引出天雷。
她深以为然,更不敢将这事告知两小婢,只得囫囵道:“是,他狠狠地得罪过我,我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阿若还待再问,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来人气力之大,令人一阵心惊。
阿呼忙去开门。
一开门,闯进来的是呼吸急促的剧鹏。
他显然是跑着过来的,才会这样满头大汗。
“贵人...快...快随臣....”他不得不中断换几口气。
他是太皇太后身边的重臣,冯润还从没见他急成这样子过,忙上前安抚道:“怎么了剧给事,您慢慢说。”
剧鹏深吸了几口气,一口气将憋着的话说完:“陛下在回宫的路上摔下马了,至今昏迷不醒,太皇太后大怒,叫您立刻回宫呐!”
“什么!”冯润乍听此言只觉天旋地转。
回过神来,她用力抓住剧鹏的手臂,喊道:“陛下坠马?还昏迷不醒?”
“是啊贵人!”剧鹏也是急得快要哭出来,“快随奴走吧,太皇太后派来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冯润惊惶地看向左右,发现阿呼与阿若惊恐更甚。
她一时没了主意,任两小婢扶着往外走去。
等在寺门口的赫然是另一个备受太皇太后重视的宦臣——苻承祖。
冯润见到他,登时心寒如冰。
连苻承祖都被派出来了,可见拓跋宏坠马不醒之事是真的了!
冯润迈着发软的脚,往正在与昙曜法师对话的苻承祖走去。
苻承祖夜敲寺门 ,惊得昙曜法师也不得不起身知客。
这边昙曜法师正一脸凝滞,对着苻承祖点头应道:“老衲自当同去。”
苻承祖面露感激道:“太皇太后本不欲惊动您,是我自作主张,想着您佛法高深,陛下若是能得您的护持,必能...”
“符尚书,发生了何事?”她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声音里有自己都无法抑制的颤抖。
苻承祖一见冯润,便恭敬下拜,焦急道:“娘娘,快随臣回宫!出大事了!”
冯润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说话的人仿佛不是她自己,她听到“自己”说:“陛下怎么样了?”
“陛下一向善骑射,怎么会摔下马去?”
她始终无法相信这件事。
鲜卑人从小便弓马娴熟,若说是来充华摔下马,她还能道可能,可拓跋宏摔下马,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说骑射,还有无数人护卫着他,怎么会看着他摔下马?
苻承祖皱紧了眉头,盯着冯润认真道:“听羽林幢将说,陛下坠马不是因为路滑或御马发狂,而是,陛下好似突然失去意识,一头栽下马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