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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风物长宜放眼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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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泽蜷缩在浴桶之中,长发在水面上蜿蜒曲折,室内水汽氤氲着,将烛火的光折成昏黄的一片。

他在当中待了许久,久到门外的小厮担心的来叩门问他是否安好。

李承泽懒懒的应声,唤人进来伺候更衣。

其实,他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消化情绪。

范闲那时拥着他说了许多不明不白听不懂的话,如同灌了他一壶冷酒,入口时无甚感觉,随着回味愈发醉人。待将人送走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略有“醉意”。

范闲盛情邀请他再赴夜宴,那份赤诚之中似乎隐含着某种期待。他到底在期待什么?李承泽不明白,但他记得,第一次夜宴相邀范闲便是满怀期待的。

他究竟是期待什么呢?

李承泽不懂,或者说他并不想懂。

虽然不肯承认,但李承泽心中知晓,他如今为范闲所做的,已经突破自己一层底线了。

此次入宫盗诗的行为无论多无可指摘,也难逃陛下耳目,自己的筹谋在帝王眼中终究是幼稚的,届时自己便会被化为范闲一党。

从前还教导弘成要持中而立方能长久,如今为了帮范闲,便什么也不顾的迎上去了,若真连累了王府如何是好?

李承泽长叹一口气,将脸埋在双手中。

他本不是这样自我牺牲与人为善的人,原本每件事他都是细细思量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的。

这一出到底是为什么呢?想来想去,只能怪罪到红楼头上了。

对,就是这样,红楼未满,他这样的爱书之人怎么能让作者遭难呢?

如今想要后悔已然是来不及了,只盼在日后一步一步的疏远与范闲的关系以求自保,毕竟这世上除了父亲母亲与弘成,他还不允许另外的人影响自己的命运。

家人永远是最重要的。

“姑姑,这宫里还是没有消息吗?”李成平有些急躁了,在殿中来回踱步惹来李云睿嗔怪的一瞥

“急什么?”李云睿慢悠悠的饮着茶水“范闲现在不过左右两种结局,要么今晚入宫盗诗卷被斩杀殿前,要么明天在大殿上丢人,全家落得欺君之罪。前路已然明了,你又着急什么呢?”

“可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李承平瞟了一眼左右,凑到李云睿近前低语“姑姑,我似乎做错了一件事。”

李云睿听了并没有露出责怪的神情,反而笑了“若是你都能察觉的错误,陛下会发现不了吗?更何况,陛下都不急,你急什么?”

陛下当然不急,李承平心想,范闲若平安无事受伤害的又不会是陛下。

当日他大殿上告发时便想过,如果不能一举拿下范闲,自己往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只是不能违抗陛下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

心内焦急,李承平语气不善“听姑姑的意思是早就发现我做错了,既然如此姑姑为何不阻拦,难道是为了看我笑话的吗?”

他那点愤怒指责落在李云睿眼中自然十分明显,她放下杯盏笑盈盈的着看向李承平,语气却是冰冷的“我为何要提醒你?都说是吃一堑长一智,你虽年幼,经历了这件事却也该明白,不能事事都听大人的,尤其是不能事事都听你父皇的。”

李云潜并不是傻子,等到了第三日依然未有范闲入宫盗诗的消息时,他脑中便串联起了一切。

李承平当真不聪明。

这个儿子远不如当年李承泽用来的顺手,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人家蒙骗了去。

无论李承泽用了什么手段,必是他替范闲盗出了诗卷,可如此一来,范闲重生的嫌疑反而下降了。

平心而论,李云潜自己作为重活一世的人,是绝对不可能与上辈子被自己害死的人重新交好的。

如同他对陈萍萍,虽然依然看中利用,可远不如当年那样信任交心了。

知晓结局的人总是不能坦诚相对的,或怒或恨或愧,破镜总不能重圆。

而显然范闲与李承泽的关系过于密切了。

他尚且做不到心绪平和的直视陈萍萍双眼,范闲若真是重生而来,就能这样心无愧疚的利用李承泽吗?

李云潜忽然有些好奇,如果李承泽这一世还争储位,这两人还会如此要好吗?

眼下范闲嫌疑减退,不着急对他动手,不如将他踢远些,才好细细筛查剩下的其他人。

至于李承泽,这一世他给这儿子留了体面,既然他不懂珍惜来趟这趟浑水,那就不能怪他心狠了。

祈年殿上弥漫着一股躁动的氛围。

众臣齐聚,无非是想凑一凑热闹,看一看这传闻中入梦的诗仙是何下场,看看在京都中的名门望族范家到底会如何落幕。

并没有人真心在意真相或是他人的生死。

李承泽本不愿再来凑这热闹,毕竟他与此事多有牵连,不出现能少引些怀疑,他几乎决定放范闲鸽子了。

可长公主却派了人去府前接人。

燕小乙冷着一张脸请他上车,几乎是半绑架的将他带来了殿上。

范闲此时心内十分忐忑,比起三日前更甚。

他这份忐忑并不是为了所谓的欺君之罪,而是另有其原因。

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李承泽如前世一般倾慕他、能让自己在他心中无可替代的契机。

他期待着、向往着能够在大殿上觥筹交错刀光剑影中,隐秘而又张扬的将自己的的思慕宣之于口。

可许多事就是时运与巧合的产物,如今的他已经不复醉诗三百的狂傲,而李承泽也早就对那些风月诗篇烂熟于心了。

可范闲总不愿失了这机会,他总擅长与自己较劲的同时完成自洽。

我不是文抄公,我不是剽窃者,我是路径,是桥梁,是两个世界碰撞的裂缝。

李承泽,李承泽。

就算诗不是我写的,红楼也不是我写的。

可我能把那个世界带给你。

你可以透过我去看那五千年的璀璨。

我血脉里满载着物华天宝,流淌过银河大荒。

这样,你愿不愿意再次爱上我的灵魂?

爱与恨都夹杂着强烈的炙热,范闲的目光打在李承泽的后背上,竟让他有了实感一般回头望去。

两人的目光交接,李承泽竟然从他的双眼中读出了一分痴念。

他蓦然想起,范闲那日离去时握着他的手,认真的问“殿下,我念与你的诗,你会记得吗?你一定要记得”

自己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似乎是,我知道的,我都已经记下来了。

范闲应当是不满意他的答案的,低头笑了一下,捏紧了他的手说“不,殿下。你还不曾知道,远不止这些。”你说我不曾知道,所以我今日来了。

范闲,我想看看你今日要做什么,又要让我知道些什么。

而我,又对你存了怎样的心思?

依旧是钟鼓礼乐开场,依旧是庆帝的那些虚与委蛇的捧杀,将范家架在火上烤。

在旁人看来,这是多么宅心仁厚的帝王,对于欺君的臣子多么包容。

而范闲只觉得恶心。

时移世易,如今的范闲,已不是当日在祈年殿夜宴上斗酒诗百篇的诗仙了。

他是否是罪人,仅在庆帝一念之间。

他庄重地行了礼,双膝跪地,口中虽说着臣万死,心中却并不这样认同。

跪下是为了更好的站起来。

只有摆脱了罪责,他才能堂堂正正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范闲心中这口气终究是不顺的。

所以,无论他怎样刻意的抬高的声调,迸发昂扬,终不及当日意气风发之态。

只给人一种外强中干,虚张声势的感觉。

一首首惊世诗文由他口而出,却并未有人敢喝彩出声,再惊艳也只敢悄声交谈。

侯公公站立一旁,范闲每背出一首诗,他代庆帝用朱笔勾下一首。

一句一句,一字一字,丝毫不能差。

对于众人来说,此时与其说是一场文学诗会的盛宴,不如说是一场对于文人精神的凌迟。

将灵魂套在锁链上起舞真的美吗?

无论众生怎样觉得,帝王觉得美,那便是美的。

比起臣公们对于诗词内容尚存几分惊讶与热切,上座的几位,表现得更为冷淡。

这些诗原由庆帝整理而出,他自是不在乎内容。

李承平也将其内容反复看了许多遍,还因此与范闲结下了仇,如今听见更是心中厌恶。

李云睿向来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眼下更有趣她的是身旁的这位侄儿。

似乎殿上只有李承泽是紧张的。

他的紧张并不外露在表情上,可小动作却出卖了自己。

她这侄儿一贯是懒散的,走到哪里都是倦怠的倚靠,好像广信宫中随意仰倒的猫儿,可现在却如同要扑食的小兽一般蹲踞着,脊背挺直,双手拢在一处。仔细看去,能看到指尖在不断的摸索衣料,双眼更是注视着范闲的背影,而眼神却又似乎是放空的。

真有意思,李云睿想,你是在担心范闲出错连累你的行为暴露,还是担心范闲这个人呢?

范闲有口气,憋在心中出不来。

本来这些憋闷是能随着这诗句喷薄而出的,可如今他越念越觉得心中沉郁、委屈。

不该是这样的。

他还年轻,是来改变这个落后的时代的,应该昂扬向上,不应沉沦,不应迷茫。

面对强权仇敌,他应该横眉冷对,不应态度暧昧,讨好献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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