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明白。”陈阳应声离去。
裴昭转身目光投向夜空,眼底深处隐隐跃动着一丝兴奋的光影,许久没有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了,竟还是一名女子,实在有趣。
不出半个时辰,裴忠便与陈阳匆匆过来。
“主君,查清楚了,今日巳时末,西角门的小厮二全,曾帮宋娘子的护卫赵云昌递话给侍女东青说是玉露团买到了,约莫午时一刻东青来了,接了东西,两人闲聊两句就分开了。”说着,裴忠面露愧色,主君将裴府上下交给他,如今下面的人和长安来人私下往来,他却浑然不知,委实辜负了主君的信任。
裴昭一眼便看出裴忠在想什么,目光落在他花白的鬓边,低低叹了口气,宽慰道:“裴府上下数百人,难免类不齐。”
闻言,裴忠的腰躬得更深了几分:“主君仁善,但是军规不可违,回去后,属下会依规矩自行领罚。”
裴昭脸上划过一丝无奈,却也知晓裴忠的脾气,深知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裴忠并没有纠结于此,话题一转,主动提及正事:“属下有一事不明,若如主君怀疑的那般,那赵云昌又是如何知晓密信一事?按说密信皆由专人专骑一路送回太原府,不该出岔子。”
陈阳表情肃穆:“密信收到后,我认真检查过,封泥和火漆皆完好,未曾被人拆过。若是探子的身份被识破,长安那头早该有动作,不可能由着信件传回。会不会只是巧合?”
裴昭眯起眸子,神情难辨。
翌日,谢无疆和寒酥在小花园散步。
寒酥指着东南角盛开的牡丹丛,眼睛一亮:“牡丹果然开了,奴婢过去挑上两枝为娘子簪花吧。”
谢无疆抬起手中的金丝团扇遮了遮刺眼的日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那片牡丹开得正好,弯了弯唇:“去吧。”
寒酥得了话,提起裙子兴冲冲小跑过去。
枝头牡丹花色正浓,拿来簪花正好,寒酥探着小脸挑挑拣拣,想着挑出一株最好看的。
谢无疆看着她认真挑花的样子,唇边笑意渐淡,天初暖,日初长,又是一年好春光,景相似可惜人不同,她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
这时,耳边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谢无疆睁开眼便见寒酥慌张地捏着一枝海棠回来。
“怎么了?”谢无疆眉头微蹙,抬眸朝牡丹花丛看了一眼。
“娘子,奴婢方才摘花的时候偷听到府里下人聊天,说是府上二郎君给赵护卫下了战帖,今日太原府的护卫要与赵云昌他们要在尚武堂比试,生死不论。”寒酥急切解释。
谢无疆拿起一朵正红色的牡丹插在髻上,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既如此,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寒酥紧张地看着她:“娘子?!”
“此局既是为我而设,若我不去,岂非太过扫兴。”谢无疆轻抚着髻上的牡丹淡淡道。
尚武堂前设下巨大青石台,周遭围满了人,刀剑相击的碰撞声传出老远。
谢无疆带着东青出现时,恰好台上分出了胜负,赵云昌飞身而起,用了十成的力道将比试之人一脚踹下了擂台,那人捂着胸口歪头呕出一口血,显然是受了内伤。
在赵云昌手下兴奋的喝彩声中,赵云昌龇着一口大牙,姿态傲然地扬了扬下巴:“还有谁不服。”
裴府护卫义愤填膺地瞪着他,恨不能群起而上,把人按在地上摩擦,可惜擂台比武有擂台比武的规矩,谁也不能坏了规矩,否则纵使赢了也会被人耻笑。
“赵护卫果然好身手。”人丛中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人群自动分开,裴昐一身绯色紧袖胡服,笑容张扬而热烈,眼波流转间满是不服与挑衅。
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他的脚下用力一点,单手撑着擂台,飞身而上,随手抖了抖衣摆,姿态较之赵云昌更加倨傲:“方才在台下看得手痒,想向赵护卫讨教两招,不知道赵护卫是否方便赐教?”
赵云昌将刀随意往肩头一扛,笑嘻嘻道:“二郎君还怪客气的,您是主,小的是仆,二郎君有话,小人哪敢拒绝,二郎君请!”
裴昐凤眸微眯,台下有人喊了声二郎君,随即将刀一抛,裴昐五指一张,头也不回却精准地接过横刀,足下用力一蹬,动作极为迅速地朝着赵云昌飞劈而下,赵云昌反应更快,刀绕着脖颈灵巧一转,提刀抵挡。
两把横刀重重相撞,发出锵的一声,两人皆被震得虎口发麻,眼睛却更亮了,赵云昌提膝顶向裴昐腹部,裴昐闪身避过,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在擂台上缠斗起来,动作极快,看的人眼花缭乱。
陈阳来到谢无疆面前,目光不着痕迹地往她身后扫了一眼,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主君让属下请娘子过去。”
谢无疆收回目光朝廊下看去,廊下摆了几张高桌和胡椅,裴昭正坐在椅上饮茶,目光时不时扫着擂台上打斗的两人,丝毫不见担忧之色。
谢无疆敛眸:“有劳陈护卫。”
“娘子客气了,这边请。”陈阳侧身做出请的手势。
谢无疆稍稍侧脸给了东青一个眼神,这才提步上前,东青恭敬垂眸,眼角余光却时刻留意着台上的身影。
来到廊下,裴昭放下茶盏起身,目光从她髻上秾艳的牡丹上一扫而过,眼波微动:“今日府上热闹,想不到竟引来了宋娘子。”
谢无疆的视线往桌上一扫,在看清那一盘玉露团时,目光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