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只蓝尾鹊从树梢掠过,羽翼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好漂亮的鸟儿!”时琛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鹊鸟迅捷地飞向猎林深处。闻礼之望着那鸟的飞行轨迹,心头无故涌上不安。
他略一走神,时琛却已走远。闻礼之摇摇头,不再多思多虑,策马追上时琛。
行至幽林,日光透过枝叶,洒下细碎光影。骏马渐渐缓行。
为首刺客的弯刀映着林间碎光,在时琛颈侧划出一道血线,时琛瞳孔骤缩,猛地于马上下腰。
“躲好!”时琛格开第二刀,剑锋与弯刀相击,迸出火星。
闻礼之抓起一把沙土扬向刺客眼睛:“世子小心!”时琛猛地向后撤去,袖箭仍擦过时琛左臂,钉入树干时箭尾犹自震颤。
时琛将闻礼之推到身后,自己迎上刺客。就在他刺中一人肩膀时,一束羽箭破空而来。
闻礼之毫不犹豫地扑倒时琛,两人滚入灌木丛中。
时琛用力撑地,借势一翻,迅速站起身来。随后脚尖轻点马镫,利落地翻身上马。
“上马!”他大喝一声,抓住闻礼之胳膊猛地发力,将那人拽到身后,稳稳安置在马鞍之上。
两侧树木飞速倒退,风声在耳畔呼啸。马蹄声疾,似御风,一往无前。
忽然,一支冷箭划破空气,直直射中马臀。骏马吃痛,前蹄高高扬起,长嘶不止,几乎要将背上二人甩落。
“铮——”千钧一发之际,闻礼之一把抽出时琛腰间佩剑。身形前倾,挥剑直挑头顶树干上的马蜂窝。“啪”的一声,马蜂窝应声而落,瞬间,密密麻麻的马蜂倾巢而出,如滚滚浓烟般弥漫开来。
时琛勒紧缰绳,驱使惊马朝着与蜂群相反的方向奔逃。
暴怒的蜂群成为天然屏障,倒塌的树木拦住追兵的来路。
刺客被甩脱,马儿也终于耗尽气力。它仰着脖颈哀声嘶鸣一声,随后脚步踉跄,前蹄打了个趔趄,轰然向一侧倒塌。
时琛拽着闻礼之跳下马,被这力道甩飞,二人翻滚着摔下土坡。
时琛靠在溪边青石上,血顺着指尖滴落,在清澈的溪水中晕开缕缕猩红。闻礼之跪在他身侧,撕开自己里衣最干净的袖口布料。
“忍着点。”他掬起一捧溪水,指尖拨开被血黏住的衣料。水流冲刷伤口时,时琛肌肉猛地绷紧,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闻礼之的手顿了顿。
他从怀中取出谢明珏给的药囊,指尖挑出些深绿色药粉,轻轻敷在伤处。
“你哪来的药?”时琛皱眉,突然扣住他手腕,“谢家那混账给你的?”
闻礼之任由他攥着,另一只手继续包扎:“侯府备的。”绷带绕过臂弯时,他指尖不经意擦过时琛腕间脉搏,两人皆是一怔。
血又渗出来了,染红了新缠的细布。闻礼之低头咬断多余的绷带,发丝垂落扫过时琛手背。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溪面上,随水波扭曲缠绕。
时琛盯着他沾血的手指,忽然发现闻礼之右手虎口有些新生的细密伤痕,应该是为奴隶后行重活才留下的。水珠顺着那些小口子留下,在石头上凝成一滴水珠。
“这羽箭………像是军队制式。”闻礼之突然开口,指尖轻点地上断箭,指给时琛看箭镞上刻着的徽记。
“肃王?”时琛皱眉。
闻礼之摇摇头,“未必。”他抚上箭杆,“表面这层漆色,像是我从前在郑氏工厂见过品类。”
时琛心头暗自一颤。郑氏,那便是裴相妻族产业。
“样品太少,时间离得又太久,我也不好确定。”闻礼之见时琛神色有异,轻声道。
“有人这是等不及了”时琛冷笑,脸色却因失血而苍白,“怕是见不得我父亲推新政,查盐税么?”
闻礼之未作声,低敛眸子,不知在思考什么。
夕阳西下时,满身草屑的二人终于回到营地。
时琛突然掐住闻礼之的下巴:“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若让我知道...”
“世子若死,谁最得利?”闻礼之直视他的眼睛,第一次主动反问。
时琛一愣。未待他思考,萧云昭便提着裙摆跑来,“时琛哥,你怎么受伤了?”她惊慌地看着时琛染血的衣袖。
裴霄雪执盏的手微微一顿,茶面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世子可是遇上狐狸了?”他声音温厚,带着父辈关心小辈的慈爱,“还是……”
“……什么更危险的东西?”
高台上,皇帝摩挲着金杯,目光从时琛的伤臂移到大皇子惨白的脸上,又扫过裴相无波无澜的双眼,最后落在远方逐渐暗沉的天际。
暮色中,一只蓝尾鹊叼着染血的银哨,飞向皇宫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