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绍,我们好好谈谈。”
庄希文攥紧大衣领口,发送消息后往上看了眼。这片城中村的巷子狭小,小车进不来,大风倒是肆虐。这才九点,三楼的小窗已经熄了灯,但他知道曾绍一定还没有睡。
刚才曾绍夺门而出,庄希文看到那一桌对方为自己准备的饭菜之外,还在书房找到一张未完成的女性画像,画得歪歪扭扭,毫无功底可言。庄希文心里一恸,这套房子表面上没有任何女人的痕迹,有关秦曼华的一切全部都被他锁在密室里,但他一眼就看出画的是谁。
那就是秦曼华。
庄希文颤抖着摸上去,隐约察觉背后还有字,他深吸一口气,翻过来一看,那上面就写着那夜曾绍在他耳边的呢喃,那夜亦真亦假的宽慰落到实处,让庄希文再也无法理直气壮。
前几天夜里曾绍听见庄希文缩着身,迷迷糊糊说了句话,仔细听才知道念的是秦夫人,他蹙着眉,眼角热泪随着不成调的尾音洇入柔软的枕头,就这么融化在寂静的黑夜里。
原来昨天早上曾绍看着自己欲言又止,想说的就是这个。
曾绍赌着气,到底心软下来,原本是想给庄希文一个惊喜,但没想到先等来的是对方的质问。
想到这里,庄希文又摸出手机来:
“我知道你在楼上,等不到你我不会回去。”
又过了一小时,地铺边的手机再次震动,黑暗中曾绍猛然翻了个大身。
赵恺不由搓搓鼻子,问:“绍哥,那个人——”
“闭嘴,”曾绍扭头,“做你的梦。”
“那你这么翻来覆去的我也睡不着嘛。”赵恺嘟囔道。
曾绍一噎。
赵恺见曾绍不说话了,壮着胆子继续劝道:“他站在风雪里等你一晚上,你也在屋子里辗转反侧一晚上,有什么矛盾非要这样互相伤害?”
“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伶俐?”说完曾绍反应过来,赵恺只是腿不利索,但好像一直都是这么伶牙俐齿的。
只听他继续磨道:“绍哥,下去跟人家说清楚吧。”
可曾绍把头扭回去,冷声道:“我说得够清楚的了。”
赵恺就不说话了。
楼下时不时传来小电驴的喇叭声,搅得曾绍更加心烦意乱,他以为这下赵恺总该消停了,没料到下一刻床上又有了动静,曾绍扭头就见这祖宗还一副要下床的架势。
“做什么呢?”曾绍连忙起身到床边。
“…哥,”赵恺凑近了轻声问:“你是不是怕害了那个小庄总,所以故意跟他闹掰的?”
两双黑溜溜的眼睛对视,曾绍立即警觉道:“你想说什么?”
屋里并没有别人,上次黑森林的老大把消息给了罗鹄章,鉴于罗鹄章最近官司缠身,所以黑森林那边也暂时撤了盯梢的人。但赵恺还是后怕,曾绍的耳朵几乎贴上他嘴巴才勉强听清。
“毕竟手术的钱也有他一份,当初你为我接下这个单子,如果现在你想…”赵恺越说头越低,被下的手慢慢攥紧,好似做了个天大的决定,“即便日后再发生那天那样的事,我也不怪你,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胡说什么?”曾绍就怕他一天到晚窝在家里胡思乱想,听罢赫然退开道:“我接不接这单子都跟你没关系,少自做多情。”
“噢,那绍哥,”赵恺说完就缩回去,刚才好容易攒的热气散得差不多了,他哆嗦道:“你翻身的时候小点声儿。”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小窗突然亮灯,庄希文跺了跺脚打起精神,本以为曾绍是要下来和他见面,哪知道这人却是抱着赵恺一路冲下来的。
“怎么了?”庄希文听这人气喘吁吁,心下一沉。
然后他就看见曾绍怀里的赵恺闭着眼十分痛苦,他下意识往腿上去,借着昏暗的楼道灯仔细察看,发现那里好像有片红肿。
曾绍并不理他,心里又急,站稳了还要冲出去打车。
“司机交班的点儿,大马路上干等着耽搁病情怎么办!”救人如救火,庄希文不由他,一脸正色道:“坐我的车!”
曾绍咬咬牙,这才跟着庄希文上了车,后车赵恺一路呻/吟,庄希文则一路忍着胃痛飙车,送到医院又是鞍前马后地安排,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医生才终于从急救室里出来。
“怎么样?”曾绍第一个上前问。
“患者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了,就是这腿反复发炎不能再耽搁了。”说着医生看向动作有些迟缓的庄希文。
庄希文已经有些恍惚了,贴在腰后的左手不动声色地撑住座椅靠背,“有话直说。”
医生颇有些为难道:“骨科不是咱们医院的强项,目前患者的情况稍微有点复杂,要是有经验丰富的专家亲自操刀,风险会小很多。”
全国骨科重点科室,庄希文脑海里第一个就蹦出高潭医院四个字,但那是生物制品领域分会长,顾氏的地盘。
顾庄两集团的合作不算多,但庄希文没有片刻犹豫,“我现在去联系,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主刀就是关键,医生摆摆手,立即示意助手去准备手术室,“只要人到位,其他不成问题。”
时间紧迫,庄希文正要找个清净地打电话,忽然听曾绍脚步挪动,于是他转身问:“想说什么?”
今早的第一句话,也是吵架后的第一句,显然两人都有些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