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村上春树。)
凛记得幸村的书架上摆满了文学书,其中好几本都是村上的作品。
早上在废弃小学里,幸村提到自己小时候被母亲训斥的事,那时的表情……凛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硬币。
"喂。"凛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生硬,"你去买点甜品。"
幸村挑眉:"现在?"
"嗯。"凛别过脸,语气不容反驳,"那家店的抹茶蛋糕卷,限时特供。"
幸村盯着他看了两秒,嘴角微微上扬:"……行,那你在这等我?"
"嗯。"凛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却已经转向书店。
幸村轻笑,转身朝甜品店走去,临走前还故意补了一句:"别乱跑啊,小朋友。"
凛:"……滚。"
书店内,空调的冷气混着纸张的油墨香,凛站在队伍末尾,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帽檐。他很少来这种地方,更别说排队买书。
(……这家伙到底喜欢哪一本?)
他扫了一眼书架,最终选了《神的孩子全跳舞》。
(神の子...)
封面简洁,黑底白字,像是幸村会喜欢的风格。
排队时,凛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书脊,目光时不时瞥向窗外——幸村应该还没回来。
队伍缓慢前进,终于轮到他时,村上春树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这个冷峻的少年会来签售会。
"名字?"村上问。
凛沉默了一秒:"……幸村精市。"
村上笑了笑,在扉页写下:
「致幸村精市——
愿你的故事永远精彩。」
凛接过书,指尖触到纸页的瞬间,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好像第一次做了这种……"温柔"的事。
(……希望他会喜欢。)
凛走出书店时,幸村已经站在银杏树下等他,手里拎着甜品店的纸袋,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慢死了。"凛走过去,语气依旧冷淡,"买个蛋糕也要这么久?"
幸村晃了晃纸袋:"排队的人很多,而且——"
他故意拖长音调,"某人指定的抹茶蛋糕卷,刚好是最后一份。"
凛"啧"了一声,刚想反驳,幸村却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你头发上沾了纸屑。"
凛僵了一下,下意识想躲开,但幸村已经收回手,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书上。
"……你去书店了?"
凛没回答,直接把书塞进他怀里:"顺手买的。"
幸村低头,看到扉页上的签名时,瞳孔微微扩大。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迹,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加深。
"……谢谢。"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凛别过脸,耳尖微红:"……只是刚好看到。"
幸村轻笑,突然凑近:"那我的抹茶蛋糕卷呢?"
凛:"……你自己不是买了?"
幸村晃了晃纸袋:"这是给你的。"
凛一愣:"……什么?"
"你不是一直盯着橱窗看吗?"幸村笑得狡黠,"黑森林蛋糕。"
凛的呼吸微微一滞。
(……这家伙,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幸村把蛋糕递给他,自己则翻开书,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纸页上,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下次,一起去签售会吧。"他突然说。
凛咬了一口蛋糕,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随你。"
幸村看着他,笑意更深:"嗯,约好了。"
他们肩并着肩,一起向电影院走去。
放映厅里,当主角接吻时,幸村突然凑到凛耳边:"比我们刚才在餐厅差远了。"
凛差点把爆米花打翻:"...安静看电影。"
"可是,"幸村的手指悄悄爬上凛的扶手,"你的心跳声比台词还响呢。"
当凛紧张得绷直身体时,幸村突然往他嘴里塞了颗薄荷糖:"放松,我又不会在电影院对你做什么。"
顿了顿补充道,"至少今天不会。"
在回家的电车上,由于急刹车,凛整个人扑进了幸村怀里。
幸村顺势搂住他的腰:"投怀送抱?"
"是刹车!"凛挣扎着要起来,却被按得更紧。
"我知道。"幸村轻笑,"但机会难得。"
他的拇指隔着衣料轻轻摩挲凛的腰侧,"在德国,这时候该说什么?"
凛咬牙切齿:"...放开。"
"不对哦。"幸村突然用德语在他耳边低语,"应该是'Halt mich fest.(抱紧我)'"
当凛羞愤得要使用过肩摔时,幸村终于笑着松开手:"到了,该下车了,mein Schatz(我的宝贝)。"
玄关的感应灯随着开门声亮起,凛低头换鞋时发现母亲的高跟鞋整齐地摆在鞋柜第二层——她今天居然提前回来了。
"我们的小宝贝回来啦?"母亲的声音从客厅飘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凛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僵。(她怎么这个点在家...)
厨房飘来黄油融化的香气,父亲系着滑稽的胡萝卜图案围裙探出头:"训练到这么晚?"
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还是说...迷路了?"
"只是加练。"凛把球包往柜子里塞,金属扣却卡在了隔板上。
母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拨就解开了纠缠的背带:"德国香肠的味道?"
她凑近嗅了嗅,"还有...黑森林蛋糕?"
凛的耳尖瞬间充血:"餐厅...偶然..."
"神奈川新开的那家慕尼黑风味餐厅?"母亲从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宣传单,"真巧,今天医院同事刚给我推荐。"
父亲举着锅铲加入围攻:"听说要提前两周预约?"
凛盯着地板上的一道划痕,仿佛要把它烧出个洞来:"...幸村订的。"
"哦——"父母异口同声的拖长音在客厅回荡。
母亲突然伸手拂过他的衣领:"这是什么?"指尖捏起一根紫罗兰色的纤维,"看起来像是..."
"画室!"凛猛地后退撞到鞋柜,震得钥匙叮当作响,"柳生的素描课..."(该死,这借口太烂了...)
父亲突然大笑起来,围裙带子随着颤抖的身体晃悠:"精市那孩子我见过,上次来买园艺剪刀时还帮我挑品种。"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很细心的孩子呢。"
凛的脑海中闪过幸村在画室俯身时的睫毛阴影,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
母亲把纤维丝放进掌心轻轻一吹:"下次请人家来家里吃饭吧?"
她转身时睡衣下摆翻起温柔的弧度,"妈妈可以做德式烤猪肘哦。"
凛盯着母亲消失在厨房的背影,攥紧了口袋里的诗集。
(绝对...不能让他们见面...)
幸村推开沉重的橡木门时,水晶吊灯的光晕在门厅地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轻轻把鞋尖对准玄关第三块瓷砖的纹路——这是母亲强迫症最轻微时的容忍限度。
"回来了?"母亲的声音从餐厅飘来,瓷器和银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像某种预警信号。
幸村解开外套第二颗纽扣的手顿了顿。
(今天有客人?)
餐厅里,父亲正在给母亲布菜,青瓷碗里的味增汤冒着袅袅热气。
看到儿子时,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训练还顺利吗?"母亲用筷尖轻轻拨弄着鲑鱼子,"真田君最近状态如何?"
幸村把汤碗顺时针转动15度,让雕花对准自己:"他开发了新招式。"
"听说..."母亲突然放下筷子,银质筷托发出"叮"的轻响,"你今天没参加道场的会议?"
空气瞬间凝滞。父亲舀汤的手停在半空,汤汁在勺子里晃出细小的涟漪。
幸村用指尖抚平餐巾上的褶皱:"我带新部员做了特训。"
"九条家的孩子?"母亲的声音像手术刀般精准,"从德国回来的那个?"
幸村抬眼看向父亲,后者正专注地挑出味增汤里的海带丝,仿佛突然对昆布产生了浓厚兴趣。
"他很有天赋。"幸村用筷子尖在米饭上划出十字,"关东大赛会派他上场。"
母亲突然笑了,眼角浮现出保养得宜的细纹:"精市,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她推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碟,"尝尝新到的抹茶羊羹。"
幸村注视着翡翠色的点心,想起甜品店里凛鼻尖上的那抹奶油。
(要是他在的话...)
"下周祖父的茶会..."母亲用绢帕擦拭并不存在的嘴角污渍,"铃木家的千金刚从巴黎回来。"
父亲突然清了清嗓子:"精市才刚成年,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是吗?"母亲转向丈夫,指甲在桌布上刮出几不可闻的声响,"那上周是谁在董事会上答应..."
"我吃饱了。"幸村起身时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尖锐的声响,"明天有早训。"
上楼时他听见父亲压低的声音:"...孩子有自己的想法..."
母亲的回应被房门隔绝在外。
幸村站在楼梯转角,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支离破碎的蓝。
凛躺在床上,一本诗集摊开在胸口。
第37页的铅笔划痕旁多了个小小的墨点——他刚才不小心把钢笔掉在了上面。
"「爱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他轻声念出被标记的句子,指腹摩挲着纸张边缘的毛躁。(什么时候做的记号...)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Line通知栏跳出仁王的消息:
「puri今天拍到好东西了」附带一张电影院昏暗光线下十指相扣的模糊照片。
凛把手机反扣在枕头上,却听到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
这次是幸村发来的歌德诗集中译版PDF,标题是《致遥远的恋人》。
「第14行」——简单的备注后面跟着个月亮的表情符号。
凛翻到对应位置,看到用红色标注的诗句:「我默默丈量你睫毛投下的阴影」
(这家伙...)他把脸埋进枕头,却压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幸村站在露台上,夜风掀起他睡袍的衣角。手机相册里,凛在甜品店舔奶油的偷拍照被设置了密码锁。
楼下传来父母压低的争执声,他关掉屏幕,任由黑暗吞没最后一丝光亮。
(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