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林昊泽离家出走的那些遭遇,虽然只是一个归纳起来无比简单的故事,但几次真真假假,他也颇受了些打击,难道这些事也会在心里留下余毒?
那,这得治啊。
林昊泽也冷静了下来,以往他不会有这样的反应,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下意识地就觉得受不了,看潇月的样子,怕是把她吓着了。
林昊泽忽然笑起来,脸上的阴郁,眼底的怒意,连同身上剑拔弩张的气势,瞬间都消散了,他笑得春风和煦,“吓唬你呢,我要因为这个就跟你生气,你还没长到桌子高咱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林潇月笑了笑,装,还装,那咱们就话题继续呗,云神医说过,以毒攻毒是最快的法子。
“那你把司南姑娘约上。”林潇月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紧紧盯着林昊泽的表情。
林昊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根本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我明明是因为你的态度,你却以为我为那个换上女装我就没看清过的雁南。
但他心里话说了一箩筐,表面什么痕迹都没露。
“给个理由。”
“雁南姑娘一个人从北方过来,她伯父家又没有别人,她一个姑娘也不能去书院跟别人结交,肯定在杭州一个朋友都没有,挺可怜的。你说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又勇敢又能干,往后日子还长着,可就这么孤零零地,有委屈也不能说,天天在家里,被人冷落。”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俩又不熟。”
“你俩终归是认识啊,要是当街遇见了,你喊她一声雁南姑娘,她总不能喊你是泼皮吧。呃——这比方打得不恰当啊,就是说她喊你一声林公子,你总做不到视而不见拂袖而去吧。”没办法,调侃习惯了,说着说着就容易不着调。
也不能都怪她呀,谁让这二公子的病看着时好时坏的,摸不透,只能抓上一把药胡乱塞。
“你给她递个帖子,就说家里两个妹妹也都去,一起认识认识,过个节。反正她要去了也是我们女孩儿们在一起,又不给你添什么事,这样一来她当初女扮男装当司南的那一篇就算翻过去了,以后普通朋友也好,点头之交也罢,顺其自然就好了。当然,她要不去就算,怎么说你是男子,先表示一下善意也是应该的。”
“我接受你的说法,但是递帖子还是不必了,她一个姑娘,又是以这般方式千里迢迢来投奔伯父,路上的事她讲没讲,讲了多少我们都不知情,贸然以相识之人的身份递帖子,万一被人多想,对她不好。”
“也对,到底还是你想得周全。”可以啊,一点儿都不冒失,好像病得没有那么深。
林昊泽原本是来问潇月需不需要添置衣服的,这一打岔竟然把正事都给忘了。
昨天听林潇月说了锦绣坊,他一时好奇,一大早就带着平安去了。没想到的是,锦绣坊的高档男子成衣,竟然是他的尺码,那一排几十件春装,他怎么试怎么合身。林昊泽本就是离家出走的,没带多少衣服,苏州家里的东西,跟着大哥得明天才能到。这下可好了,店里的伙计说这都是老板亲选,市面上独一份的。
所以他才想着让潇月有空也去看看,说不定就有喜欢的成衣,那身锦绣坊的桃始华她就很喜欢。
忘了就忘了吧,刚才看到秋水她们正在熨烫衣服,想必都是准备好了的。
其实,关于司南的那一段经历,他已经把自己心里的拧巴一步步解开了,明明谁都没有错,所有的伪装不过都是自保的方式,无可指责,便就放下了,放进春风里,早已不见踪迹。至于路边见到她时的躲避,纯粹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罢了,毕竟当初散得不那么愉快。
如果某一天,面对面又站到一起,他一定能做到毫无芥蒂。
因为林府明天要设宴,很多东西都要出去采买,还有从苏州来的货船也陆续到港,所以林府大门进进出出的人不断,不是马拉车载就是肩挑手抬,各处管事都打足精神盯着。
林老爷的书房临近池塘,任宅院里热闹非常,他这里依然宁静,十几年的树木垂下绿荫,罩着堂前一片深邃。
忽然,一个人影从里面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小箱子,他身形高大,步履矫健,昂首走得目不斜视,看衣服应该是马房养马的马夫。
他到后院套了一辆车,车上已放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他把怀里的箱子随手混在这一堆箱子里,而后驾着车朝后门驶去。
出门的时候,门房照例检查,因有老爷给的牌子,所以并不需要开箱,只是做个登记。马夫赶着马车一路向东,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拐进一条巷子,进了一户普通人家的门。
不大一会儿,这扇门再次打开了,马夫换了一身服饰,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管家,怀里仍然抱着那个箱子,他出来后就上了门口等着的一辆马车,坐进了车厢里。
马车径直驶到锦记的钱庄,他下了车,跟柜上的伙计出示了一个对牌。伙计根据标号取出另一半,检查无误后给了他一把钥匙,领着他去了后面的阁楼。
马夫自己进了楼,找到柜子打开,把箱子放到里面,而后锁好,交回钥匙取回对牌,转身上了马车离去了。
这其间,他们一个字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