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晏如一时间没回应他,这桃林中只有阿兆一妖,他被迫守在此处,但无法攻击他人,甚至还被打得半死。
如若不是她提前一步赶来,那仙司们就能迅速捉拿甚至当场剿灭。她说:“你被丢在这儿,应是要做替罪羊的。”
阿兆悲道:“倒霉。”
这命案,和柳晏如的遭遇有关么?
心念一动,她跃步的动作一转,扭头探看,密密的火光已逼走了半片桃林的黑暗,她将阿兆放下,道:“既然你已自由,那便回万象天去。”
原先满脸惴惴的阿兆一愣,挪了两步,面上浮现出不甘的神色,他咬牙道:“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好几年的岁月就这么莫名其妙又憋屈地过了,我要把那混蛋找出来才甘心!”
他的心情,柳晏如理解是理解,但是她一壁觑着仙司的动静,一壁道:“你如今不知道、不记得那人的模样,在人界待着也是空耗时光,倒不如先回去养精蓄锐。”
阿兆怔在原地,忽然撇下嘴角,说:“我不可以跟着你吗?”
柳晏如觉得莫名其妙。
她蹙眉表示不认同,坦言:“一,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二,我不相信你。”
阿兆眼巴巴地看着她,说:“那你给我结傀儡契吧,我不会伤害、背叛你的。”
“……”柳晏如深深地呼吸,她说,“若你要留在人界,我又奈何不了你,终究是你自己做决定,但我不会同你结契。”
阿兆眼睛里亮起明光,发丝间冒出来几朵象征着心情很好的桃花,他说:“你真好。”
柳晏如无奈道:“是你见的人太少了。”
阿兆许是以为,她不想让他重蹈覆辙、再受傀儡之苦,但柳晏如只是不想负责,本就复杂沉重的命途里,她不愿意再担起一只妖的命了。
阿兆还在高兴,柳晏如已然拔足向着小镇的方向飞步而去,他慌慌张张地追在她身后,好不容易追上了,“你去干什么?”
“回镇上,看尸体。”
“还要再看吗?尸体不好看啊……”
桃树妖嘀嘀咕咕的声音一会儿拉远一会儿拉进,但他始终跟在后面,一路到了镇上。
柳晏如破了障眼术,又给桃树妖加了几重屏障,直至鼻尖的妖息荡然无存了,她重新飞至镇西。
大部分驻留的仙司都去了桃林,只留下小部分人。仗着有障眼术,他们将尸体光明正大地放在街上,随后回屋,二楼的窗口半开着,絮絮的商谈声飘进空中。
阿兆尖着耳朵听着。
柳晏如站在檐角处,垂眸俯视着那两具尸体,周边只守着四个半阶仙司,最开始崩溃的人还跌在原地,郑子钦、黄原也在其内,拿着湿布擦拭死者染血的皮肤,沉默无话。
阿兆偷听不得,将注意力放在柳晏如身上,望着她的背影,他上前了些,瞥到尸体的模样,又不高兴了,小声道:“桃树长得好好的……却被折下来杀人,真是可恶。可恶!”
对方想将伤口伪装成阿兆杀人,甚至留下了阿兆的妖息和血迹,但是……
柳晏如抬指捏诀,一道微风匝地卷起,拂动街道两侧的店帘,郑子钦似有所察,抬头探看,再垂首时,被眼前的画面惊得一僵。
贯穿同伴四肢的桃枝内皆显出了木色剑影,即便只是暗淡的濒临消逝的残影,也在黑夜中显眼得快灼烧双目,连带着一颗心脏也要灼烧。
郑子钦脸上混着惊恐与疑惑,正要开口,剑影便散了,她扭头望向其他人,一人仍呆滞着、一人专注擦拭着脸,唯有黄原……黄原方从惊惧中缓过神,恰恰与她对上视线。
长久地对视后,二人吞声,又沉默了下去。
而屋檐上的阿兆则跳起来,半空中就被柳晏如拎住,一点声息也无地放下来。她低声道:“显而易见,人族剑修。”
剑影上没有秽息。
阿兆闻言喃喃道:“那混蛋用剑伪装成桃树枝,我却未发现。”
此人行凶后能考虑到留下阿兆的痕迹,却忘了抹消自己的痕迹?
柳晏如用的术法是为了显化灵息施用的痕迹,大多要二阶以上的仙司才能使出来,郑子钦等人没发现很正常,但起初判定“是妖”的那位仙司却急于捉妖,想不到核查吗?
捱到眼下,剑影已全然消逝。
柳晏如凝望着郑子钦和黄原的惶惶身影。暂时无人愿证,无人能证。
阿兆蹲在一边,问:“有头绪了吗?”
柳晏如淡淡地瞥他一眼,“你倒是不急。”
折腾半个夜,她要查的东西没半点新东西,反倒是涉进了别人的浑水里。
天色微亮,镇外的小路上隐隐约约冒出了几点人影,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各个村的百姓不等天亮便扛担提篮往镇上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