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花朝拂开银月白握着衣角的手,深呼吸,对上她缱绻的目光,正色道:“你来找我?”
“不然呢,”银月白被拒绝了也不恼,端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转移了目标,又撩起颜花朝系在腰上的一条红色剑穗,轻轻一勾,“不是你把我引入这幻境中的吗?怎么还倒打一耙了?”
颜花朝躲开了她的质问,无言以对半晌,想不出理由充分的说辞,秋霜似的咳嗽了两声,摆出长辈的架子,沉声说:“真没礼貌,几年不见,你怎么长成了这副模样。你好歹应该叫我一声……”
为了表现出气势,她还把视线挪了回来,直视着银月白,但没料到自己先回忆起了往事,无端卡壳了一下。
银月白笑着“哼”了声,心情好到像是要连着笑意的尾巴哼唱出淡淡的歌声。她把剑穗末端在指节上卷了一圈,说:“师姐,你怎么又让我找到机会了?不会是故意的吧。你刚刚是想说什么?我应该如何称呼你呢——师姐?”
颜花朝惨然咽下一口气,怏怏不乐地说:“你……叫师姐就好。”
“好的,师姐。”剑穗在银月白的手指绕上第二圈。
颜花朝瞥了一眼,数着指头去想那根手指的名称,凭借她浅薄的人类生活尝试,遽然反应过来,随后呼吸一滞,一把拽过剑穗,想要夺回去。
拽了一下,没拽动。
拽了第二下,依然没拽动……
她瞪了银月白一眼,发现对方眼里打趣的意味,热气一下蒸腾上头,绯红了脸颊。
无奈,她现在的身体条件受限,没办法多用力,只好言语警告:“放肆。”
却没什么威慑力。
银月白眉目一垂,略显无辜地说:“师姐怎么还生气了?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吗?”
“……”
颜花朝认命似地心说:你没错。就算是真的有错,只要说一两句话,天大的错误也就随风消散了。
颜花朝无奈地牵扯了一下嘴角,说:“你当然没错。”
错的是她。
明知眼前的老熟人有什么套路,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走上了老路……根本躲不开。
银月白仿佛是读到了她的心思,端详着她的神色,忽然不再隐藏,一下笑出声,一张脸在夜色辉映下,像晴光潋滟一般闪耀。
握着剑穗的手再次收紧。
颜花朝握着剑穗的另一端,被她的笑容搞得有点懵,又是一问:“你笑什么?”
银月白顿了顿,说:“我刚刚在想,我们重逢在谁都可以经过的地方,却只有我们。”
顺着她的话,颜花朝往周遭看了一眼。确实。她所建立的幻境之中,周围的景还是樱花公园,行人也在,只是一个个都成了不会动的雕像,一脚钉在了石板路上。
只有一个银月白,没道德地踏进了草坪,与她说话,还做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行径。
话又说回来。
她也是身在草坪之中,与银月白一样,也是个没道德的。
饶是在脑海里把两人归为了同一类,颜花朝嘴上仍旧没打算放过银月白,不留情地在她越发不安分的手上拍了一下,“啪”一声,隔开了两人的距离,挪着屁股往后缩了一寸。
背后就是樱花树了,她的腰间隔着薄薄一层衣衫顶着树干,有些不适。
原本也没有什么可以躲闪的空间。
颜花朝做最后的挣扎,揣着一副慈悲心肠教导她:“你正经点。”
“好,”银月白很意外地答应下来,满脸笑意一收,曲着指节顶了顶眼镜框,一上一下,从善如流地换上了一张工作专用的“正经脸”,
“听说,你杀人了?”
“……”
是正经不是吓人啊……
颜花朝捂着尚未治愈的伤口,欲哭无泪:“无稽之谈。”
银月白:“有稽。”
“执妖局有清晰的影像记录可以证明。”
她说着,点了一下戴在手腕的通讯器,想把在放映室录下来的东西给她看。
通讯器半点儿没反应。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不靠谱的玩意早就坏了。
可能是大脑分泌了太多多巴胺,没多余的精力去顾及其他,一下把重要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等回去执妖局,她还要去找眭老师报备修理呢。
眼下,还是纯粹的妖力好用一些。
银月白催动妖力至手掌,掌心浮起一片落雪似的纯白雾气,然后往颜花朝眼前一挥,把所有的画面传递过去,入她眼眸。
宁静的夜里,砍刀,鲜血,还有凶手最后留下的一个笑容……
颜花朝“啧”了一声,说:“这凶手还真是嚣张。”
银月白应了声“嗯”,颇有兴致地问:“然后呢?看完还有什么心得?”
颜花朝与她对一眼,心说:几年不见,这孩子莫不是脑子坏掉了?看一个杀人视频还能有什么心得?一阵刺激上心头,连同你一起杀了?
“心得就是——”颜花朝淡淡地开口,“我觉得那把砍刀也适合在你的脑袋上开两个口子。”
“哦,谢谢师姐夸奖。”银月白说。
颜花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