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花朝屁股一歪,身形整个向左边倾斜过去,“有多奇怪?”
“你试试。”
银月白留下一句话,反手拉上了厨房的门,又不见了身影。
独剩下颜花朝一只妖,坐在沙发上对着两种药和一瓶水干发呆,最后还是向一身伤痛屈服了,先拆开了外伤药,捡着身上的淤青和擦伤,撩起衣服,东一块、西一块贴上伤膏,贴得歪七扭八,毫无美观性可言。
不过衣服一盖,也就没人看得到了。
颜花朝盘腿端坐着,拿起草药放在身前,像是超度似的,静静注视了许久。然后转着腰,扭了扭手腕,热完了全身,才下定决心把草药分成两段,闭着眼,拧着五官,把其中一段塞进嘴里。
草涩味、海腥味,还有一股近似肉桂的味道,瞬间充斥了口鼻。
银月白再次拉开厨房的门走出来时,颜花朝弯着腰,往身旁“哕”了一声。
“怎么了师姐,一进我家就吐?”银月白走到她身边,放下手里的果盘和水杯,拍了拍后背。
颜花朝一下拂开她的手,眼尖地从果盘里捞了块切好的苹果塞进嘴里,去去味。
银月白搅了搅泡着蜂蜜的水杯,往里戳了一根吸管,递到她嘴边,吸溜了一口。
“还有糖。”
银月白提醒道。
颜花朝咽下蜂蜜水,哈了口气,“甜吗?”
“甜。”银月白拆开糖纸,把糖块往她嘴里一塞。
颜花朝含着糖块,让甜味儿在嘴里流淌了一会儿,便模糊着说:“你这草药,吃一半就够了吧?”
银月白看着她如同赴死般的神情,笑了笑,轻声说:“不够的,师姐。”
颜花朝捕捉到她眼眸里闪过的一丝狡黠,当即在心里骂了一声“骗子”,张嘴说:“不够我也不吃了。”
放在一旁的外伤药盒被银月白拿起来,数了数剩余的药量,向伤者发问:“外伤都处理了?”
“处理了,”颜花朝乖巧回应,却还要嘴硬,“我其实没受什么伤。”
“我觉得我会信你吗?”银月白说着,拆开第二块糖,直接封住一张胡言乱语的嘴,“需要用自然之物连接妖力,设下幻境,这应该是初学幻术的小妖才会使用的手段。而你,从前在我面前随手挥出一个幻境都不成问题,今天却借用了樱花树。
师姐,你教过我的。对于你一个擅长用火的妖怪来说,以火作为连接,能增强幻术的效果;以水作为连接,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却也是一个很好的遮掩——我记得,你从前还跟我炫耀过自己的妖力强大;以木作为连接,是最不可取的选择,幻术的效果最弱,但你今天却用了。你伤重到什么程度,需要我再分说清楚吗?”
颜花朝一咬牙碎开了糖块,品着甜蜜把一堆有些刺嗓子的碎块咽了下去,苦笑着说:“我教过你的东西,你记得真清楚。”
“当然。”
银月白拆开了第三张糖纸,本想再丢给颜花朝一块,动手前思索了片刻,目光通过颜花朝看到了一些往事,一抬手,挥走了过往阴霾,把糖献给了自己的味觉,一样模模糊糊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姐,我还是对你念念不忘。”
颜花朝一胳膊肘抵着膝盖,胳膊往上撑着脑袋,歪着脑袋极有兴致地看着银月白,陡然笑出一声,伸手戳了一下她被糖块顶起来的腮帮子,“就这么想我?”
“嗯。”银月白低声回应着,慢慢凑近。
颜花朝掐着她的脖子往外一推,轻声说:“干嘛?想亲?”
银月白也不隐藏心思,又“嗯”了一声。
“这可不行,”颜花朝说,“我们当初分手分的轰轰烈烈,现在复合——怎么可以是三两句话就解决的事。”
颜花朝还记得,这姑娘当初先是旁敲侧击地问她在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她如实汇报了行踪之后,也没觉得自己话里有纰漏,但银月白就是生气,还是生闷气,一句话不说就消息了整整一天,发消息、打电话、弹视频,各种联系方式都用了,还是联系不到人。
颜花朝也生气了,干脆也不搭理,没事人一样潇洒地度过了一个星期,终于在一个半醉不醒的深夜,等来了银月白的“上门质问”。
她们大吵了一架。
……确切来说,是颜花朝一个人在吵架、
那天,她一见到银月白的出现,就把喝了一半的酒瓶往地上摔,借着酒劲,以碎玻璃的声音为导火索,点燃了交往期间的所有不满,尽数发泄一通。
但问题是,银月白压根没听懂她的发泄,她所说的往事和银月白的记忆完全搭不上边,糊里糊涂地被指责了一顿,一团雾水还没消散干净,迎面承受了突袭的一吻,唇齿间夹带着浓烈的酒味,熏透了大脑,于是沉重地盖上了眼皮,心甘情愿地剥离了意识。
再一睁眼,是在清晨的酒店。
微风从窗户空隙吹进屋,凉凉的,吹散了旖旎气息,也吹醒了睡梦中的人。
昨夜,这里上演了云朝雨暮,床褥也缠绵不休。天光一亮,却只留下了一室凄清。
那缠绵的对象是个喜欢赖床的妖怪,却在这一天比银月白早醒,留下了空空荡荡的半张床,和放在床头的七张纸币。
其中一张还用红笔写了满纸的控诉,和一连串惊心的感叹号。
银月白想起往事,眉眼一黯,“师姐,你当初给我留了七百块钱,还有一张钱是写了字的,用不了,师姐真是太小气了。”
颜花朝深吸了一口气,说:“那我今天补上。”
“怎么补?”银月白问。
颜花朝紧闭着嘴,直接以行动回答,扑向银月白,把人压倒在沙发上,发丝铺散,四肢纠缠。
银月白不安分地戳着她的腰,从腰部一路向上,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颜花朝的锁骨,轻笑着说:“师姐,我就说你是犬科。”
会扑人。
颜花朝没理她,抓住了作乱的手,摁压在脑袋两侧,依旧不出声,沉默着欺身而上,用一个吻封住了所有声音,把剩余的一小块糖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