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七亚住进商店后,仓库的账本经常对不上数。
安野经过储物间时,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抱臂倚在门框边,挑眉道:“喂,你该不会在偷吃吧?”
回答她的是一声得意的轻哼,以及玉米片在齿间碎裂的清脆声响。
“尝尝?”七亚晃了晃手里的包装袋。
安野板着脸别过头,突然一片沾着体温的玉米片抵在她的唇角。
“特辣味的,”七亚压低声音,带着诱哄的语气,“你肯定喜欢。”
安野犹豫了一秒,还是咬住了那片玉米片。火辣的味道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储物间的灯泡突然大亮。
“你们——!”铁斋的怒吼震得货架发抖,“怎么在偷吃新进的库存?!”
两人僵住,七亚的嘴角还沾着碎屑,安野则面无表情地咀嚼着,仿佛这样就能假装无事发生。
后来大扫除时,安野在七亚床底下发现了惊人的零食库——
墨西哥玉米片、焦糖布丁、甚至还有铁斋珍藏的比利时巧克力。
她蹲在床边沉思良久,最后默默放回去两包薯片,剩下的全部上缴给了铁斋。
“林野七亚!这些是你藏的?!”铁斋抖着装满赃物的麻袋,气得脸色铁青。
安野面不改色地抿了口茶,躲在门后的七亚瞪大了眼睛。房梁上的夜一甩着尾巴,把一切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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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雨夜,安野推开厨房门,七亚突然伸手拦住她。
“干嘛?”她问。
“发现了一只蟑螂。”七亚严肃道。
“哦?”安野冷笑,“又想拿蟑螂当借口偷吃吗?”
七亚没有回答。
在潮湿的寂静里,安野听见他蹲下身,对着角落开始说话。
“你知道吗,铁斋大叔最近盯得太紧了,连藏零食的地方都被端了三个。”他的手指在地板上画着圈,“夜一昨天又偷吃了我藏的布丁,浦原那家伙半夜做实验还炸了我的枕头......”
雨声渐密,七亚的抱怨从库存管控延伸到人生理想,最后他叹了一口气,问道:“......所以你到底懂不懂?”
回答他的是一记清脆的拖鞋拍击声。
安野挑眉:“......它惹你了?”
七亚站起身,掸了掸手:“没办法,它知道的太多了。”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完美掩盖了安野没能憋住的那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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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电视屏幕的蓝光在昏暗的客厅里闪烁。
七亚盘腿坐在地板上,游戏手柄的按键在他指下发出急促的咔嗒声。安野抱着膝盖坐在他身旁半米处,耳尖微微颤动。
“左边!右边!跳!”七亚的声音比游戏音效还吵。身体跟着游戏角色左右摇晃,他的小辫子甩来甩去,好几次扫到安野的肩膀。
安野皱眉,手指悬在按键上方迟迟未动。要说最混蛋的事,大概就是拉着盲人打电动游戏了——她心想。
第三局结束时,七亚蹦了起来。
“这不科学!”他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游戏角色死亡的画面还在屏幕上闪烁,“你绝对是装瞎。”
安野的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她记得每个敌人的出场音效,记得子弹划破空气的声线变化,记得七亚每次快输时突然加重的呼吸声。
夜一不知何时蹲在了游戏机顶上,尾巴扫过七亚发红的耳尖:“连盲人都打不过?”
七亚把手柄摔进坐垫里,三分钟后却又捡回来。
“再来一局。”
这次他闭紧了嘴巴。
监控室里,浦原的折扇停在了半空。屏幕上,安野的指尖正摩挲着手柄边缘,而七亚的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他轻轻按下保存键,帽檐下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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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原商店的新自动门在清晨阳光下闪着光泽。七亚咬着冰棍,站在门前若有所思。
“最新款红外感应。”浦原从账本后抬头,折扇指了指门框,“会统计客流量哦。”
第一声“欢迎光临”响起时,七亚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后退三步,又向前——机械女声再次响起。
如此反复,直到冰棍融化滴在地上。
第一天,自动门记录了87次开关。
夜一蹲在屋顶,看着七亚像钟摆一样在门口来回走动。机械女声从元气满满逐渐变得有气无力。
第三天,铁斋发现门框螺丝松了。
七亚正教安野玩“快速通过不触发感应”的游戏,两人额头都撞出了红印。
第五天,机械女声开始结巴:“欢、欢迎......又、又是你……”
第六天清晨,机械女声彻底哑了。
浦原拆开控制板,发现计数芯片烫得能煎蛋。而七亚的计数停在第339次。
“修好了。”傍晚时分,浦原敲了敲新换的门框。
七亚跃跃欲试时,门突然发出夜一的录音:“再玩就挠花你的脸。”
最终自动门学会了识别七亚的灵压,每次他靠近都会提前锁死。只有安野经过时,它才会恢复成温柔的“小心台阶”。
某个深夜,监控拍到七亚蹲在门前,用螺丝刀悄悄调整感应器。第二天,自动门突然开始对夜一说:"猫咪禁止入内。"
货架后传来浦原的大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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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野泡的第一壶茶端上桌时,浦原的折扇停在了半空。茶汤在瓷杯里泛着深褐色的光,水面飘着一片倔强的茶叶。
“味道...很特别。”浦原抿了一口,帽子阴影下的嘴角微微抽搐。
七亚直接呛出了眼泪,被夜一用尾巴甩了一记。
翌日清晨,铁斋的钢笔在“茶叶消耗”栏顿了顿,身后传来轻微的泼水声。他转身时只看见七亚吹着口哨走开,窗台上的绿萝叶片挂着可疑的水珠。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整整一周。
铁斋总说要去仓库清点货物,回来时茶杯就空了;夜一开始频繁地“碰倒”茶杯;浦原则发明了会自动“喝茶”的义魂丸,结果被苦得程序错乱。
第八日阴云密布,后院那株仙人掌突然蹿高了一截。浦原蹲在花盆前,身后的夜一正用爪子推着茶杯往土里倒。
安野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黑猫炸毛跃起。茶杯翻倒,茶汤在泥地上映出三个身影——
七亚手里攥着见底的杯子,浦原的袖口还滴着茶水,铁斋的记账本里夹着半片湿透的茶叶。
“它是不是胖了?”安野抚摸着仙人掌新长的刺,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仙人掌在沉默中轻轻摇晃,开出了十年来第一朵鹅黄色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