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那段话,气氛就凝固了。
窗外的鸟儿也应景地停止鸣叫,一片诡异的寂静。
林洁妮好像很震惊,突然听不懂人类语言似的,眼珠盯着尤丽丝微微转动。
她费劲地理解了好几秒,搭在尤丽丝腰上的手也随之用力,惊起一声痛呼:
“什么将死的人?你在开玩笑吓我?”
尤丽丝不是在开玩笑。
但还没等她想好怎么把尴尬应付过去,看着老婆眼眶瞬间变红,被那副愤怒夹杂着恐慌的模样震得一激灵,她就口不择言地承认了老婆的污蔑:
“哈哈,是在逗你的。我真坏。我健健康康的,哪有什么病啊?”
坏了,情急之下又说漏嘴了。她暗暗埋怨自己。不止笼统的一句“将死”,具体得病的事也被她抖落出来了。
可能她天生就适合说真话吧。
关于遗传病,她本来是想严守秘密的,不让家族的伤疤外露。
她很怕被扭送到医院,人生的最后阶段在消毒水和白色病床的包围下度过;更怕老婆把仇全都记在尤家身上,报复的欲望更上一个台阶。
好在林洁妮比她还笨,听不出她露馅了,只接收了字面意思,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真的没病没灾,就是在骗我?”
“你爱信就信不信拉倒,我不会透露更多消息。”
尤丽丝学神棍故弄玄虚,摇头晃脑的欠扁姿态坚定了林洁妮的信心。
然后呢,这个恶媳妇就对着尤丽丝连掐带拧,语气凶狠得不像样:
“这种玩笑也是能随便开的?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尤丽丝哼哼了两声,被爱的家暴打得灰头土脸,心里却像喝了热水一样舒服。
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高兴。
可能是糊弄过了聪明的老婆,洋洋得意?可能是发现老婆还在意她的死活,深感欣慰?
不管是哪样,她都高兴得想要哼歌。
“别那么凶嘛。再抱我一会儿。我想念被你抱着的感觉了。”
心情一好,人也变坦荡了,尤丽丝蹭着冷落了她许久的老婆,很想缩在她温暖柔软的怀抱再也不出来。
老婆满足了她,双手收紧,将她死死地扣在怀里,又和她头抵着头,缠绵悱恻地接了一个吻。
绵长的吻太过美好。
令人不忍终止。
她们越吻越深,越吻越投入。甜蜜的气氛如同糖浆,在卧室里四处流淌。
所谓乐极生悲正是如此。
满室旖旎中,哼歌的冲动逐渐下降,落泪的冲动稍微提升。
如果你在我死后找了第二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只有一刹那。
紧接着尤丽丝就摇了摇头,自嘲地笑:我又不是变态控制狂,等我死后老婆就自由了,就不是我的老婆了,我还能管到别人老婆幸不幸福吗?
她哄好了没来由伤感的自己,也松开了紧紧攥着老婆手臂的十指。
历史的教训要学会吸取。
该放手时就放手。
一味地留恋不舍,带来的只会是两败俱伤的坏结局。
*
在病情彻底爆发之前,尤丽丝过了一段飘然欲仙的日子,天天被老婆嘘寒问暖地伺候着,美得冒泡。
早晨,林洁妮给她煮牛奶、煎鸡蛋以补充营养,吃完不等她收拾,就把杯子盘子拿走放进洗碗机了。
中午,餐桌有鱼有肉,还有解腻的柠檬茶,也是林洁妮一手操办。
晚上就不用说了,是最丰盛的一顿,尤丽丝能吃到老婆烤的奶油蛋糕,香软可口,令她嘴角降不下来。
为了哄她不离婚,林洁妮把工作都推了,待在家里洗手作羹汤。
搞得尤丽丝怪不好意思的,很想说“让我也帮忙打打下手吧”,奈何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给厨艺绝佳的老婆减轻负担了,不添乱就不错。
当然夜间就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了。想白吃白喝白睡是不可能,用身体支付蹭吃蹭喝的报酬倒还有得商量。
尤丽丝含住老婆的指尖,用舌头轻轻舔舐,幼猫撒娇一样。
老婆心灵手巧得过了头,害她事后良久还有些喘不上气,眼前直冒金花。
林洁妮侧着身子,手肘支床,悠悠闲闲地把她笼罩在阴影下:
“还满意我的服务吗,宝宝?”
尤丽丝脸颊爆红,没想到老妇老妻的,还能听到老婆叫自己宝宝,一时激动,鼻血就流出来了。
“咳咳,你别误会,我只是气血旺盛……”
恨不得找个地缝把丢人的自己埋了,尤丽丝一面捂住鼻子止血,一面心虚地挽尊。
“把脸仰起来,我给你拿纸。”
林洁妮笑了,觉得不中用的老婆也很可爱,就施施然起身去找湿巾了。
在她走后,尤丽丝手忙脚乱地捏鼻子擦脸,却突然察觉不对。
如果只是因为害羞才流鼻血,这个血量也未免太大了……
血流啊流、流啊流,仿佛奔腾的河水,永远停不下来。
尤丽丝想要下床,脚一软却滚到了地上,脸朝下,鲜红的血液弄脏了羊毛地毯。
她想站起来,但是没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