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几次,我几乎不曾看过梅宵欲中神色——他欲中似乎也没有表情。今日换了方靖,总归该有表情。间隙里我悄然看了他一眼,发觉他只是盯着我一言不发。
方靖虽傻目光却深沉,尤其是在当前,他定定看着我视线一挪不挪。他似乎并不晓得什么是难为情。
过度直白的目光使我无法再同他对视,很快败阵,垂下眼睛我忍不住说:
“你,你……”
深深一记,我软下,惊呼一声堪堪稳住身子。
“好看么?”我盯着梅宵的那双眼睛,或者说是方靖的眼睛。
我从未问过梅宵这样的问题。也许是碍于梅宵冷淡惯了,这种问题于他而言,总显得那样不合时宜。
方靖则不同。他傻,傻得还格外真诚。
“嗯。”他微微点头。也许是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过火,他淡淡移开视线,大略有些尴尬,但唇畔却呈现出似笑非笑的上扬弧度。
他垂着眼睛,间隙里偷偷又看我:
“夫人,这就是双.修?”他问。声音有些微微喑哑。
喘息间隙里,我摇头。试了好几回似乎都并不畅快,周身都发了一层薄汗,额发湿粘的贴在脸上。方靖事不关己,旁观者似地看着这一切。又一次,我尝试,失败的那一瞬我头顶终于飘来一声压抑难忍的呼吸。
尽管如此,方靖还是没有任何来帮我的意思。他似乎也很难受。
原来……和傻子做这事儿,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你别动。”我单手扶住他肩膀,犹如浮冰溺海,缓缓下沉。
方靖到底年轻,或许是架不住这样的事,我没落下“照顾”他。
明明方靖顶着梅宵那张脸,但我总是忍不住回避他的目光,脑内却又幻想出个从前的那人来。这样想着,顿时有些诡谲的快意攀登而来。我在方靖面前肆意忘我的叹出声,他傻,总归不明白我在干什么。我引他来聊以□□,识海深处却把他当做梅宵。就在方靖面前,这样攀登云顶,那瞬间周身血液涌上头脑,他也在这一瞬跟着一同沉溺。
歇了一刻时间,我无情地抢回乾坤囊披衣起身,转眼穿戴整齐,视方靖为无物,再没有搭理。
万万没想到,恶人有恶报。
我回山时天已经蒙蒙亮,不知为何,总觉得通身遍体都不太对劲。
风南自打听我说了待他伤好了便传他破镜功法,日日破晓时分起来练剑,恰与我打上照面。
他见了我正要迎上来寒暄,然而下一瞬他脚步刹住。
“三弟,你……”他甚至连才改好的尊称都忘了,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怎么了?
疑惑中我拔剑自照,那瞬间我也愕然一惊。
仙剑映出我的面庞,是我,却又不是我——倒影中那人五官虽与我别无二致,但瞳含幽光,眉心隐约浮出朱红印记,竟满面妖邪之相!
明白过来这是为何,下一瞬我和风南异口同声:
“生死魔符发作了!”
是有人在操控?还是它自然而然发作?!
我原地盘膝而坐,然而魔息紊乱不定,调息片刻毫无效果。问题或许出在双修上,又或许出在其他地方,一时我难以想通。
风南更为慌张,他思索片刻,道:
“今日方老峰主要带着方公子上青城山,进祠堂一拜先师。”
“不如你闭关,不与他见面。我与文笙接待他。”
曦光照拂大地,洒在我身上却毫无温暖之意。我心中又忐忑起来。思来想去,或许还得借方靖用一晚。
“无妨。”我尽量稳住心神朝风南淡然又虚伪地一笑,“我调息两个时辰即可。”
“从前我与方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若是破镜功法能助他恢复心智,自然极好。方宗主舐犊情深,必定欢喜。”
话毕我站起身,将广袖一拂,笑意翩翩:
“青城门人,自当悲悯天下。”
我走了,留下风南独自持剑站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