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寿命是凡人望尘莫及的,而且越是道行深的越是能自在幻化体型。
所以眼前这个妙龄女子很可能是个几百岁的老妖婆,更不用说狐妖一族说的话基本是蛊惑人心的,一句都不可信,自古便被人所忌惮和诟病,只有合欢宗会将他们供奉为老祖。
所以几人并没有因为她的见多识广卸下戒备。
“正好,前几日你们的师兄弟重伤,如今在城中修养治疗,你们可去将他们带离。”
那狐妖摇曳着身姿走了过来,瞧着那狼妖的残骸碍眼,一个伸手便让血淋淋的场面化为飞尘。
这妖的功法至少得元婴后期。
有狼妖的谎言在先,这狐妖再说这种话便有些不可信了,但是这两个不对付的妖都说见过天渊派的人来过这里,这消息便就有了那么几分真。
“怎么,不信啊?”那狐妖停下脚步,顺着自己胸前的一缕青丝,笑道:“诓你们做什么,奴家只要想,现在转身走便是了,留你们在这白雾山就是走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找到未阳城,而且……”
她的眼波流转,瞧着眼前各具特色的四个正值青壮的男子,心肝具颤了一下:“就算找到了,这妖城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就算侥幸真进去了,你们这几个人可就是刀俎上的鱼肉,若是没人护着你们,可是会被吃干抹净的。”
“你说这话,是要谈条件?”守谦皱着眉说道。
“不错。”狐妖妩媚地赞赏:“你们人族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宴席,放之四海而皆是如此。奴家也不缺金银珠宝,但缺个体贴的可人儿。所以奴家可以帮你们,不过你们其中之一得好好服侍我,不然免谈。”
狐妖皆爱美,她也挑得很,一眼相中的便是被人护在身后的男子,还抛去了媚眼。
“你真能带我们进城?”江熄忍着恶心说道。
狐妖甜甜地笑着:“当然,这不难。”
守谦的脑子转得很快:“那我们的同门为何能在城中养病,谁会护一群伤病之人?”
狐妖耸肩,眉宇里透着些无奈:“是个宅心仁厚的家伙,他怪得很,也不需要吃人,可城中其他妖可没这善心,当然,奴家也没有。”
她舔了下自己红艳的嘴唇,刚才她吃狼妖内丹的时候他们可都是亲眼所见。
“可外界不都说未阳城中的妖不做吃人害人的事。”守谦攥着拳头辩驳道。
狐妖掰着指头说:“你在城外我们当然不会出来害你,但是你自愿进城,给你们安些挑衅妖族、迫害妖族的罪名还不容易吗?”
那狐妖太会拿捏人心了,最后还不忘说一句:“我们都不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未阳城里死的,小仙长你可太单纯了,奴家都有些喜欢你了。”
守谦询问不成还收获了一句甜腻到骨子里的话,立马咬牙侧头不与那狐妖有半分眼神碰撞。
看样这是一场赌局,拒绝狐妖他们可能要废更大的功夫找未阳城,还会在城中遭遇不测,但答应狐妖也不一定得到想要的东西,全看敢不敢赌,但如果要赌,把谁抛出去做诱饵又是一个难题。
守诚已经害怕得抖肩膀了,四个人中向还寒能打,自己的师兄有脑子,江熄有身份,就他什么都没有,肯定第一个被拉出去献祭。
“守诚。”
声音从身后传来,守诚一下子吓得腿软跌到地上,泪接着流了下来:“少宗主饶命啊,我那个那个都没和女弟子花前月下过,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修仙打怪逍遥游,我我我……我真的不想去侍奉那妖女,要不我们打一架吧,万一赢了呢,少宗主你不要舍弃我啊!”
他趴在江熄的靴子上,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你管谁叫妖女呢,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吃了!”狐妖说着就要冲过来。
守诚刚才还说要打一架呢,现在连剑都拿不起来,还是守谦替他拦下。
“你先起来。”江熄捏着守诚的后衣领:“我刚才叫你是让你别害怕。”
守诚猛地抬起头来,眼里还含着泪:“少宗主,您不是要把我交出去?”
“不是。”江熄又将人往上提了提。
守诚吸了两下鼻子这才站了起来。
“这么说,你们是不准备交人喽?”狐妖的手幻化出爪子来:“不交人可别怪奴家明抢。”
阶级最高的向还寒灵脉不过刚刚修复,依这妖女的本事,怕是打到最后他们四个人都难逃她的手掌心。
所以这场赌局里他的决定是:“你看我如何?”
守谦不可思议地回头,守诚顿住了擦泪的手。
而江熄看着不赞成他想法的向还寒,意外地有些得意。
得意什么他自己也搞不清,大概是用自我牺牲换取的大义口碑,想告诉这人,自己也不是无法共情普通弟子的高高在上的人。
但没等狐妖开口,向还寒便一招杀到了她面前。
“声东击西?”狐妖锋利的爪子完全亮了出来,却在对招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狐火对上灵火,拥有强大灵力的狐妖当然更胜一筹,这也在向还寒的意料之中,但受到薛照那地底冰凌的启发,他给那狐妖安排了一场暗度陈仓的业火。
但那狐妖也不是吃素的,两步便逃出重围,并用利爪掐住了向还寒的脖子,抬头便是要咬上去。
“住手,我不是在骗你!”江熄大喊道:“他这人执拗,你放过他,我一定跟你走。”
狐妖眯着眼看了眼向还寒,要落的嘴停了下来,呼吸喷洒在脖颈一侧,似是嗅了一番,不过这没让旁人看到。
“幸好这里有识趣的人。”那妖女将向还寒扔了出去,然后用洗涤术恢复了自己刚才染尘的裙摆,挑了下眉眼:“奴家大度便不予计较此事了,那你们跟着来吧。”
“不过,先把你们这碍事的弟子服脱了。”
“脱了?那我们……我们穿什么!”守诚羞愤道。
“谁管你们穿什么,话说你们人修真是没点脑子,非得穿着自家弟子服在外晃荡,生怕别人不认识你们。你若不肯脱,这城里有的是天渊派的对家,还有那些厌恨人修的妖,你就等着被一口吞了吧。”
这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到这里,连不太精明的守诚都瞧出来了,这狐妖好像并没有害人之意,不然刚才试探过他们的深浅,有心的话便会将他们一锅端了。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没准是这狐妖真是现在心情好,待会变脸也说不准。
这边守诚和守谦依言脱了弟子服又从携带的锦袋里取出常服来穿,那旁江熄也冷着脸忽略狐妖露骨的目光给自己换了衣衫。
狐妖见调戏不成江熄,便把目光落到那头被自己扔出去的人,他那手笨得很,中间还吐了次血。
于是她一伸手,向还寒的弟子服便被划开了,许是故意为之,连内衫都被灵力吹开来。
“小兄弟身材不错啊!”狐妖上下打量了一眼,但又摇了摇头:“就是身上这伤怎么这样多,真是可惜了,但也别是一番风味,不如换你跟了我如何?”
向还寒赶紧拢好衣衫,但其余人也都看清了,那胸前沟沟壑壑,瞧着还有爪痕。
向还寒看了眼狐妖,又看了眼江熄,颤巍巍说:“好。”
结果话刚说完就又吐了血,最后直直趴在了地上。
“哎呦,这也太弱了些,我还是不换了。”狐妖连连摆手。
守诚和守谦赶紧过去瞧,结果两人也不懂太多医术,只是左唤右唤都不见人醒。
“腾个空。”江熄走了过来。
守谦还以为江熄懂医术呢,惊愕地往旁边移了移,结果看见江熄从乾坤袋中取了丹药出来,捏着向还寒的下巴便把药投了进去,然后拿出自己的水袋给向还寒喂下。
守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比如江少宗主也给过他和守谦药,当时是直接倒在他们手心里的,眼前需要喂药,不也应该交给他们来做才是。
难道是江少宗主起了感念之心?
这回轮到守谦背着向还寒,守诚提着向还寒的剑,越看越喜欢,但是一去拔剑就感受到剑的排斥,差点被震出去。
“本命剑除了自己外只能道侣可用,你小子把师父教的都忘了吗?”守谦因为身旁的动静侧头说教。
“嘿嘿,一时没忍住,怪不得师兄当时拿着剑也只是看看。”守诚把剑插到背后,尴尬地笑了笑。
那旁狐妖只缠着江熄,说他与一位故人长得像,又问他年纪,问是否婚配,江熄便顺着回答,偶尔还能笑出来。
从前守诚听说过些江少宗主的风流韵事,忽觉得自己认为是毒药的事,说不定在人家江少宗主眼里是蜜糖呢,于是也没那般忧心忡忡了。
行了大约两个时辰的路,未阳城的城门牌匾终于出现在了白雾后。江熄深呼吸了一口,心道自己这一路施展美男计也算是值了。
守在门前的妖将见有人过来,下意识拦截,但当看清女子样貌时便恭敬行礼:“您回来了。”
“带了几个人,你们记录下,都归到少君名下便好。”
几个妖将点头哈腰,手脚麻利地已经把城门打开迎人进去了。
四人跟着狐妖便进了城,想来她的身份在城中很是了得。
如她所说,城中的妖原本井然有序地走动着,在看见他们的时候都纷纷侧目而来,但接着就移走了目光,好似只是对外来人的审视,也好像是害怕狐妖。
“哟,九娘子又招来新欢了。”一穿着红色艳袍的女子襟口松着便走了过来,身后的一团尾巴也没收,瞧着应该是只熊妖。
“几个人解解乏而已,听说您不日便要迎娶宁少君府上的大将了,未来得及恭贺,怠慢了。”
熊妖浅笑:“害,恭喜就不用了,不过你缠了你们家裴少君这么些年还是无果,我瞧着你也别撞这南墙了,我远方表弟来投奔我了,改日介绍你们认识啊。”
“那感情好,我自扫榻相迎。”
一熊一狐交情甚好地说了番话,转头这狐妖就翻脸不认人了:“姓孙的和姓宁的真是胆子大了,真当我们少君眼瞎了不成,就知道拉帮结派,最后还不知道是敌是友,一群猪脑子,呸!”
狐妖一路上边骂边说了些事,说这未阳城有妖主和四个大妖,此四大妖皆被称为四少君,如今的妖主年事已高又无登仙之望,所以一直在物色人选。
现在的妖主主张避世修炼,之前他们遇上的狼妖其实是被城主驱逐出去的,理由是他经常出城招惹人命,但因为有了这规定,不少妖的修炼便慢了许多,于是城中也隐隐出现不一样的声音。
这也证实了这狐妖确实没想杀他们,但是……
“别看这些妖妖模妖样的,其实大家伙都清楚彼此德行,端看会不会被人揪住小辫子而已,所以你们几个这几天可千万伺候好我,不然你们不仅见不到你们的同门,还会丢了小命。”
这狐妖虽是这么说的,但将他们安排在一家客栈里便走了,说是晚上再来,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们的同门便看江熄如何侍奉她了。
向还寒在床上醒来,捂着胸口一阵咳嗽。
“喝点水吧,”
是熟悉的声音,但是是近来听到极少的温柔腔调。
“少宗主?”他往旁边看了看没有旁的人,只有江熄倒了水走到床边。
“先喝水。”茶杯又忘向还寒身侧近了一分。
向还寒接下却没有喝,看了看杯子又抬头看了看江熄的脸,屋里不算是明亮,大约是已近黄昏,但江熄皮肤白皙,颌角清晰。
“怎么,怀疑我是狐妖变的吗?”江熄一眼就看穿了向还寒在想什么,然后指着向还寒已经没有绷带的手腕说道:“这里,以前种过蛊,这事只有我知道。”
向还寒点了点头。
江熄满意地笑了笑,还调侃了句:“而且那狐妖可说了,瞧不上你这弱不禁风的身子,再说了,她就是要幻化也不该幻化成我,我对你可不如守诚对你亲近。”
“那守诚和守谦呢?”
“被我支走了,我有些事要单独跟你说。”江熄坐到床边,背对着向还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