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很深,燕琅玉正躺在新皇身侧。
床帏间光影昏暗,新皇高挺的鼻梁骨边落下厚重阴影,面上五官浓深。不看人时,显出一股倦懒的俊美深沉。这样深邃的五官在中原并不多见,燕琅玉暗暗想着,大抵是对方祖上有胡人血脉……他不知道。他连新皇的名字也不知道,毕竟没有人敢直呼陛下名讳。
他对新皇的来龙去脉一无所知。只听宫人说是旧朝国祚腐朽,而新皇力挽狂澜,外驱戎敌,内匡社稷,扶大厦于将倾。
旧朝又是什么模样?之前住在这龙楼凤阙中的主人又是谁?
新皇视此为禁忌,不准宫人提及半字。
……燕琅玉无从得知。
他这样辗转思索间,又发觉自己其实一直枕在新皇的手臂上!
有些尴尬地挪开,也引得新皇朝他侧目。
新皇看了他一眼,忽然抬起手。燕琅玉以为他是要做什么,在这个动作中下意识闭上眼睛,连呼吸都因恐惧而变得急促。
却没想到,新皇只是将手探去他的额头,力道很重,似乎在感知他是否发热。
并不是要逼迫他做什么事,燕琅玉悬起的心落了回去,呼吸也平缓下来,方才无意识的细弱颤抖也停住了。
片晌后,新皇挪开了手。
他有些奇怪地抬起头去看。冷不防,两人目光撞上。太近了,呼吸交错。那一晚的回忆如潮水袭来,几乎将燕琅玉兜头淹没。一时间,他身上所有被新皇碰过的地方似乎都在隐隐发烫,烫得发痛……他在对方极深的目光中一动不动。燕琅玉的身体僵住了。
也许是从他恐惧僵直的目光中读出了什么,也许没有。新皇一言不发,自顾自披衣起身。他甩了甩早已木僵的手臂,沉默离开内殿,往偏殿走去。
珠帘被撩起又垂落,琐碎的声响在静夜中如同蘅芜般蔓延。
直到天亮,桂鸿山都没有再回来。
次日早膳,燕琅玉忍不住问刘安:
“皇上晨起用膳了吗?”
刘安为他添粥,答道:
“皇上昨晚歇在偏殿,天未亮就去处理朝务了。应是没有传膳。”
燕琅玉想了想,又试探道:
“我夜中翻覆,是不是影响了皇上休息?”
不然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新皇撇下他去别处睡了。
刘安笑了:
“殿下多虑了。”
“皇上行事无常,有时睡床,有时睡榻,也有时睡在桌边,甚至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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