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剑出鞘,一线寒芒反照着他深邃的五官眉眼。
几乎瞬间,燕琅玉瞳孔紧缩:
“你干什么?!”
眼疾手快,桂鸿山未给他任何时间作出反应,便拆去自己发顶玉冠,任乌发垂坠,墨色席卷,掩盖住一半锋利的五官。单手挽出剑花,寒芒刺目,只眨眼工夫,割下一缕头发。
呼吸之间,燕琅玉只听得一声极细弱的割发动静,与一道雪亮剑光晃眼而过。
桂鸿山削发代首。
落拓地,笑了。
“这不是赔给燕旻的皇帝,这只是赔给燕琅玉的。”桂鸿山语声和静,“若‘他’不愿意原谅我,不愿意活过来,那我便割发代首以殉。”
意料之外。
燕琅玉凝望了桂鸿山须臾。
终于,冰融雪解,燕琅玉缓露薄笑。这笑容映衬之下,他沐浴在斜入日光里的身形还是那么单薄,有一瞬好似并非年轻的帝王,只像富户里不知家国大事的贵公子……但他始终不是。
别无选择,他只能是皇帝。
日影为他镀上了一圈柔和的斑斓金芒,而他眼底却是一片永夜,黯淡无光。
他想说,“燕琅玉”并不是死在桂鸿山的手里。
而是死在内城沦陷那一日。
身为君王,他的尊严与生命已经在那一日,与天京,与皇城共同沦丧。
但他只是这样无声地望着桂鸿山,并未出一言解释……这与任何人无关,不过是他身为帝王的宿命,也应该是他的结局。而桂鸿山此生或许并不能理解。
两人相望对峙,隔了丈远,却因方位不同,使得日光照拂时投下的身影早已交缠一处。
也许,只有桂鸿山可以理解。
因在桂鸿山心中,与城关共存亡,也是他身为镇关大将的宿命。
为了这飘摇江山,总有人要负重前行。
他们都别无选择。
……
燕琅玉唯有沉默。
*
“你说你不恨我。那,琅玉,你爱过我吗?”
桂鸿山不甘心……他必须知道一个答案!
“哪怕一个瞬间!”
他追问,咄咄逼人!
实在唐突!
燕琅玉颓然的脸色中蓦地浮出惊愕,他两唇微抖,还未来得及说出任何话,正在这时……
啪嚓——
殿外遽然传来碗碟坠地的碎裂声!
承福苍老沙哑而微颤的声音刻意压制着,还是虚虚地传进来:
“谁放太子进来的?!”
有下人恐惧地回答:
“奴婢正要拦着,但太子说每日父皇在这时进参汤,他照例来送,又没有臣下接见,怎么会不见他……便,便……”
“太子便硬闯了进来,奴婢们不敢阻拦……”
……
“哈哈哈……”
桂鸿山哈哈大笑!
“哈哈哈!”
……
他笑得恣意,笑得放肆,乱发披散,他甚至笑得疯癫轻狂!直至坍坐在地上!
不为别的,就为燕琅玉在听到那个问题的时候有那么一瞬……迟疑!
燕琅玉那么沉着聪敏,却为这个问题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