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南雪在升旗仪式上突然眼前发黑,膝盖一软向前栽去——却没有摔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
一双手稳稳接住了他。
"喂。"
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池南雪勉强抬头,视线里是时言朝紧绷的下颌线。少年校服领口沾着他呼出的热气,在寒秋早晨凝成一小片白雾。
"放...手..."池南雪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击中。
下一秒,他被打横抱起。
全校师生的惊呼声中,时言朝抱着他大步走向医务室。池南雪烧得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对方滚动的喉结和抿成直线的唇。
"逞什么能。"时言朝声音里压着怒意,"早读就发现你不对劲。"
池南雪想反驳,张口却咳出一串灼热的喘息。
酒精味刺鼻的医务室里,校医匆匆测了体温:"39.8℃,得送医院。"
"不用。"池南雪拽住被子,"我吃过药了..."
校医去打电话的间隙,时言朝突然掀开他校服下摆——腰侧赫然贴着三片退烧贴。
"这就是你的药?"时言朝声音发颤,"池南雪,你..."
池南雪别过脸。他不敢说家里没人,不敢说药是偷用班费买的,更不敢说昨晚父亲醉酒后那顿毒打让他连咳嗽都会牵动肋骨的伤。
冰凉的触感突然贴上额头。时言朝不知从哪变出第四片退烧贴,小心翼翼地按在他发烫的皮肤上。
"傻子。"少年声音很轻,"发烧还来升旗。"
池南雪突然抓住他手腕:"别告诉别人。"
时言朝反手握住他滚烫的指尖:"条件?"
"...随你提。"
"教我三角函数。"
池南雪烧红的眼睛微微睁大。
"现在就开始。"时言朝掏出皱巴巴的试卷,在病床边坐下,"我提问,你答。"
"sin(α+β)等于什么?"
"sinαcosβ+cosαsinβ..."池南雪气若游丝,"时言朝...你有病..."
"余弦定理公式?"
"a?=b?+c?-2bc...咳咳..."
"池同学。"时言朝突然俯身,鼻尖几乎贴上他的,"答错要受罚。"
池南雪烧糊涂了:"...什么罚?"
少年摘下自己的围巾,一圈圈缠在他脖子上:"下次发烧,第一个告诉我。"
围巾上有阳光的味道。
"咳...!"
床上的池南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时言朝立刻将他扶起,温水递到唇边:"慢点。"
池南雪恍惚间抓住他衣袖:"...公式...还没讲完..."
时言朝浑身一震。
二十二岁的他轻轻擦去比他大两岁的恋人额头上的冷汗,如同十几岁的时候:"嗯,等你退烧继续讲。"
——原来我们都在用最笨拙的方式,守护彼此不为人知的软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言朝发现自己的眼睛开始不受控制。
物理课上,当老师讲解电磁场时,他的视线总会偏离黑板,滑向右前方45度角——池南雪低头记笔记时,后颈会露出一小块白皙的皮肤,随着写字的动作若隐若现。
钢笔突然被抽走。
"看题还是看我?"池南雪不知何时转过身,笔尖轻点他的物理试卷,"这题选C,你勾错了。"
时言朝低头,发现自己把选择题答成了判断题。
值日生需要在早读前擦黑板。
每周三轮到池南雪时,时言朝总会"恰好"提前到校。他站在教室后排,看着少年踮起脚,校服下摆随着动作提起,露出一截纤细的腰线。
某天清晨,池南雪突然转身,将湿漉漉的黑板擦拍在他胸口:"帮忙擦高的地方。"
时言朝耳根发烫。他接过板擦,抬手时闻到袖口沾染的柠檬洗手液味道——和池南雪身上的一样。
"你衣服。"池南雪忽然指着他领口,"沾到粉笔灰了。"
指尖掠过锁骨的速度太快,像一场幻觉。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时言朝总在三分线外练习投篮。
这个角度能看清图书馆三楼窗边——池南雪逃掉体育课自习的固定位置。
某次投篮用力过猛,篮球径直飞向图书馆。玻璃碎裂的瞬间,时言朝看到池南雪惊愕的脸出现在窗口。
"手滑。"他站在满地碎玻璃中说。
池南雪探出身子,一片梧桐叶落在他发间:"物理作业第17题,答案是多少?"
"3.8×10??。"
"错了,是3.6。"池南雪把作业本卷成筒扔下来,"放学留下来,我给你讲。"
作业本第17题旁边,画着个小笑脸。
梅雨季的某天放学,暴雨突至。
时言朝"恰好"带了伞,"恰好"在车棚遇见没带伞的池南雪。
"顺路。"他把伞倾斜过去。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两人之间织成水帘。池南雪的校服左肩还是湿了,透出底下清瘦的锁骨轮廓。
"你家不是住反方向吗?"池南雪突然问。
时言朝僵住。
"上周五你在校门口右转了。"池南雪踢开脚边的石子,"我看见了。"
伞面上的雨声忽然震耳欲聋。
——
病床上,池南雪在退烧药作用下昏沉睡去。
时言朝轻轻拨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露出那颗淡褐色的小痣——和十七岁那年,他在图书馆用望远镜偷看时,定格在视线里的位置一模一样。
青春是场心照不宣的双向作为纯洁的窥探,没有一丝多余的想法,而我们都在等对方先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