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被黑暗吞噬得不见轮廓。整座山死寂得可怕,没有蛙鸣虫唱,连风声都销声匿迹,仿佛所有生灵都隐匿了踪迹,只等着猎物上门。
程澄翻转手腕,一道雪白长鞭如活物般从掌心滑落。
"啪——"
鞭梢轻触地面,瞬间绽开千万缕莹白光丝,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星雨洒落。这些光丝在黑暗中舒展蔓延,不仅照亮前路,更将周围三丈内的阴影驱散殆尽。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存在发出窸窣的退避声。
少女将长鞭轻巧地卷回身侧,光丝形成的星径在她脚下延展。她踩着这条银河般的路向山的心脏走去,靴底碾碎了几朵突然冒出的荧光蘑菇。
"洛姨,有感觉到什么吗?"程澄的声音轻得像一片新叶飘落,却在寂静中激起奇异的回响。
洛水仙闭目凝神,体内的种子正在疯狂震颤。那些深埋在她血肉中的植物本能正发出近乎疼痛的渴望,仿佛千万条根系在血管里躁动。"它在...焦躁。"她睁开泛起绿芒的眼睛,"像饿极的婴孩看见奶瓶。"她尝试着解释这种感觉,随着越来越深入,这种感觉也变得强烈起来。
"这是最原始的生存本能。"程澄说着,光丝突然剧烈闪烁。她们已来到山阴处的半腰,这里常年背阴,即使是夏季还是能感受到泥土中的湿润,每走一步,踩在层层叠叠的枯树叶上,底下仿佛随时都会渗出粘稠的汁液。
像是选好了满意的位置,雪白的光丝突然如银针般射向四面八方,精准刺入潮湿的土壤。转眼间,她们周围已立起一片摇曳的白色光草,像无数细小的灯塔在黑暗中呼吸。
程澄见状也利落地甩掉运动鞋脱掉袜子,莹白的足尖触碰地面的刹那——
"嗤!"
乳白色的根茎破出脚板,如饥渴的蛇群般钻入地底。洛水仙紧随其后,当她赤足踏上泥土时,墨绿的根茎与白丝纠缠着向地面扎去,在土层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根茎越下越深,终于停在一个令她满意的位置,一股沁凉如冰川融水的能量顺着根脉逆流而上,程澄的脊椎猛地绷直。这能量太过纯净,冲刷过每一寸经脉时都带来近乎疼痛的快感。她脑海中那株小树苗疯狂摇曳,最顶端的两片嫩叶已经涨得通红,像极了饿急的雏鸟张开的喙。
整座山在颤抖。
以她们为中心,枯萎的浪潮如瘟疫般向外扩散。参天古木在眨眼间褪尽苍翠,蜷曲的枯叶如垂死蝴蝶般簌簌坠落。躲在岩缝中的蛇鼠发出凄厉尖叫,疯狂逃窜时互相践踏,仿佛慢一步就会被这片贪婪的土地吞噬殆尽。
程澄脑海中的小树苗欢快地摇曳着,每一片叶子都泛着晶莹的玉光。灵土开始泛起久违的金褐色,龟裂的地表正被某种神秘力量缓缓修复。
但还不够。
那些细若游丝的白根仍在疯狂蔓延,像无数饥渴的血管扎进大地深处。枯心榕的本能在她血液里歌唱——掠夺、吞噬、占有,这是刻在灵魂里的生存法则。她能感觉到地脉深处还有更精纯的能量,像蜜糖般粘稠诱人……
"轰隆——!"
惊雷炸响的瞬间,所有白根触电般缩回。程澄猛然睁眼,瞳孔中游动的绿芒尚未褪尽。晨光刺破云层,她仰头望向泛起鱼肚白的天空,白皙的脸颊上墨色纹路如活物般蠕动,又缓缓隐入肌肤之下。
洛水仙靠在枯黄圈外围的枯树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树干。就在方才,她的藤蔓与那些白根相触的刹那——
(臣服!)
(恐惧!)
(那是来自生命本源的压制!)
仿佛野草面对参天古木,蝼蚁仰望浩瀚星河。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这颗种子在战栗,每一个细胞都在俯首。程澄吸收能量时的姿态,就像暴君巡视自己的疆土,连山风都要跪伏在她脚下。
程澄站在半山腰的枯黄圈中心,脚下泥土仍残留着些许余温。她轻轻活动手指,感受着体内奔涌的能量——这次不仅补回了之前的消耗,连脑海中的灵土都恢复了七成光泽,那些龟裂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但当她抬眼望向四周时,不禁揉了揉鼻尖。以她为圆心,半径百米内的植被全部枯死,连最顽强的变异荆棘都化作了齁粉。整片山体像被无形的饕餮啃噬过,只剩下灰白的骨架裸露在晨光中。
"轰隆——"
远处又传来闷雷般的嗡鸣,这次她清晰感受到了其中的警告意味。天道似乎终于注意到这个过分贪婪的小偷,那雷声里分明带着制止的威压。
"好像...确实有点过分了?"程澄用鞋尖拨弄着一株碳化的灌木,它立刻碎成齑粉随风飘散。她想起那些疯狂逃命的动物,以及山脚下必然引起的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