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龙苑,别墅区
蓝灰色的别墅像墓碑般整齐矗立,外墙剥落处露出水泥的尸骸。
一号别墅的巴洛克式拱门被炸开了半边,露出里面翻倒的钢琴,琴键像腐烂的牙齿般参差不齐。五号楼整个屋顶塌陷成v字型,断裂的钢筋从石膏板里刺出。远处三十层的住宅楼外墙布满不知名的爪痕,十二层有个燃烧形成的巨大黑洞,像被挖掉的眼眶。
锈蚀的自动门横杆下压着半截尚未腐烂的尸体,手中的腕表还在玻璃碎片中走动。有乌鸦突然从法国梧桐的枯枝间窜起,翅膀拍打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这是九号别墅,与其他别墅不同的是,黑色铁栅栏的尖刺上缠绕着深绿色的藤蔓,像粗壮的蟒蛇。它们将整个别墅紧紧的包裹在里面。围栏边丛生的绿植已疯长到两米多高,锯齿状的叶片在风中沙沙摩擦,形成一道活的屏障。
别墅的黑色铁门歪斜地半开着,门锁处有明显的暴力破坏痕迹——锁芯被某种钝器砸得凹陷变形,金属碎片散落在门槛的石阶上。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仿佛在无声地控诉入侵者的暴行。
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的草坪出奇地整齐,与外围的荒芜形成鲜明对比。草叶修剪得一丝不苟,像是有人仍在精心维护,但绿得过分均匀,近乎虚假。别墅的正门紧闭,深灰色的门板上没有一丝刮痕,门把手锃亮如新,与破损的外围铁门形成诡异的反差。
门廊前的石径一尘不染,两侧低矮的灌木被修剪成完美的弧形,但没有任何脚印或踩踏的痕迹。二楼的落地窗窗帘大开,里面没有丝毫有人居住的样子。
现下通讯中断,周予安刚伸出手想进里面看看,他的手刚要触到铁门,突然——
“别动!”
一声尖锐的呵斥刺破寂静。他猛地回头,只见严教授的夫人站在不远处,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耳后,素色衣衫衬得她身形单薄,可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他,瞳孔紧缩如针。她的声音还在发抖,却强压着恐惧,快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东西都收拾好了,快走……快走!”
周予安被她反常的态度惊得后退一步,铁门在身后忽然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怎么啦?”
赵樱子从后方虚弱地探出头,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她刚想再问,身后突然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只见他二话不说,一把拎起她单薄的身子,像塞行李一样往越野车后座塞去。赵樱子挣扎了两下,很快脱力,软绵绵地瘫在座位上,眼皮半阖,仿佛连呼吸都耗尽了力气。
就在此刻,一阵引擎的低吼由远及近——
黑色的改装越野车碾过碎石路面,轮胎卷起细小的砂砾,稳稳停在众人面前。车身焊接的加固钢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车窗上密布的铁丝网将车内景象切割成碎片。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浓眉下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小李?"
池教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李虎是这个小区曾经的保安队长,不是被紧急征召了吗?才一段时间没见,感觉迷彩服下的肩膀似乎比记忆中更宽厚了。
"池教授。"李虎咧嘴一笑,眼角挤出几道细纹。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道路边上的三辆越野车车上的车上:"这是...?"
"跟我们家老头子去基地做项目。"池教授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她今天特意换了便于行动的棉麻衬衫,却还是习惯性地保持着学者的仪态,之前她也是大学教授,只不过专攻历史。话说到一半,后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圆脸妇人,还有…
池教授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搭在车门框上,指甲修剪得圆润完美,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随着人影完全踏出车厢,池教授的呼吸骤然一滞,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是她隔壁的那个女孩!最普通的黑色运动服套在她单薄的身躯上,却莫名透着一股令人战栗的气息,那种对生命毫不在意的冷漠感扑面而来。池教授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噩梦般的场景:五具尸体悬吊在扭曲的树藤上随风摇晃,而少女站在血泊中,朝她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背后传来温暖的触感,丈夫有力的手掌轻轻扶住她颤抖的肩膀。
"啪"的一声闷响,李虎甩上车门大步走来。他厚重的战术靴跟敲击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正当他准备向两位教授道别时,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划破略显闷热的空气。
"程澄。"少年战术面罩下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胸口的灵光透过军装仿佛能映出肋骨的轮廓。
"程澄!咳咳咳..."这声是车内赵樱子嘶哑的呼喊。她整个人几乎要探出车窗,苍白的脸上交织着震惊与某种"果然如此"的复杂神情。复杂的情绪令她剧烈的咳嗽起来,这咳嗽让她瘦弱的身躯不住颤抖,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她下意识拢紧身上的长袖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