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米莉端着早餐上来伺候佩内洛普时,所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她的女主人满面春风、充满活力,笑得就像回到了二十岁。
这就是年轻男人的好处啊。
她忍不住与佩内洛普讨论在楼下遇见他时的场景,他当时衣衫不整的又要努力微笑的样子是多么滑稽。
佩内洛普想着他当时的模样,也不禁觉得好笑。一个缺乏经验的男人,确实非常可爱。
她上一个这样纯真的男人还是她早逝的丈夫,只是那时候她自己也同样纯真,两个人缺乏经验到一起去了,导致她完全没有感受到现在这种乐趣。
“你想过怎么处理与他的关系了吗?”艾米莉忽然问她。
佩内洛普回过神来,道:“我不知道,他对我来说太特别了,我必须好好思考,说实话,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就像一个孩子,一个脆弱不堪的孩子。”
“孩子?”艾米莉用调侃的语气重复了这个词,“如果你真觉得他是个孩子,还是脆弱不堪的那种,你就应该办个手续收养他、保护他,而不是把他弄上你的床,第二天还笑得跟只刚偷喝了一罐奶油的猫一样。”
佩内洛普臊得满脸通红,直接给了女仆一个白眼。
“我本来就够伤心自己越来越老的事实了,你竟然还要这么刺激我?”佩内洛普半真半假道。
“你还不至于经不起这点刺激,女爵,而且你依旧和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一样年轻美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为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烦恼。”
“它存在。”佩内洛普道,“而我们也不应该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艾米莉,你已经照顾我十几年了,没有人会比你更清楚我的改变,我已经接受现实了,就只是,还是会觉得难过。”
“我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艾米莉懊恼道,“当我求你了,再笑一笑吧,在经过了莱顿勋爵的阴影之后,我真的很高兴看见你因为朗斯通勋爵而开心起来。”
“他们对我的影响不至于那么大。”佩内洛普抗议道。
“当然。”
女仆这一次没有说些什么多余的话,但她的语气显示出她其实仍旧坚持己见,这让佩内洛普有些生气,又不知道该什么好,只能郁闷地拿起托盘上的果汁喝了两口。
“你是什么时候遇见的朗斯通勋爵在楼下?”
艾米莉道:“六点左右。”
佩内洛普在心中轻轻地惊呼,六点!他真的待了一整夜,而不是就像她说的一样,在她睡着之后立刻就走了。
她知道,她如此兴奋实在很不应该,她并不准备陷进与克里斯蒂安的短暂感情里,但她根本无法克制自己。
她笑着,拿起面包啃了一口,就熟练地翻开了早报,然后,她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
他们太久没有一起亮相于社交场合,大家很难不猜测他们已经“分手”了。虽然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并不恰当,他们之前一直只是朋友,但大众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们都认为他们是情人。
专栏作家的言辞极尽刻薄,几乎句句都不忘提起他们的年龄差距,然后,他还畅谈了一番克里斯蒂安与米娜的那支舞,并希望克里斯蒂安如今已经明白了,正常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正常”这个词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当然知道,克里斯蒂安对米娜根本没有任何想法,无论这个女孩有多可爱,而她过去也从来不会真正去在意这些三流小报上的言论,因为那时候无论他们如何互相吸引,他们也就真的只是“朋友”,他们问心无愧。
可现如今,她与他的关系毕竟是已经转变了,再次面对这些言论,她开始控制不了地感到伤心,她比米娜大了十七岁,她完全可以做米娜的母亲。
克里斯蒂安在她们之间偏偏选择她,只能说明他这个人不正常。
正好,他自己也一直都觉得自己很不正常,是个残次品。
残次品与老女人……
她起身走到窗边,晨光透过薄纱洒在了她的脸上,那双总是自信从容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挣扎。
昨晚的事情绝对不能继续发生了,他们短暂的风流韵事就这么结束吧,她如此告诉自己。不管克里斯蒂安让她觉得多么年轻、快乐,就像是回到了天真无辜的十七岁。
长痛不如短痛,她必须尽快与克里斯蒂安分开,趁着她还不会为此感到伤心欲绝的时候。
她不能一直做个吸血鬼,妄图靠引诱年轻男人吸取他的青春来抓住自己的青春,就像个绝望而苍老的可怜虫。
“艾米莉。”她终于开口,语气比刚才平静得多。
“我想,我犯了个大错,我跟朗斯通勋爵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艾米莉挑眉,显然是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感到意外。
“你确定吗,女爵?”
佩内洛普笑了笑,笑意里带着她惯有的风情,却又透出一丝悲伤。
“当然,我实在是被年轻男人的热情冲昏头脑了,我遗忘了许许多多问题。”
她不能自私到非要将克里斯蒂安困在她的世界,她也不能让他成为她的最后一场幻梦。
他们就这么结束吧。
反正,他也该意识到自己其实没什么不正常的了。
也许,现在他自己都想要结束了,男人不一贯如此吗?得到了,便厌弃。她不能因为他有一双真诚的眼睛就轻易向他交托出所有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