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一句时,小侍卫的声音低了又低,却挡不住林映春听得一清二楚,她的注意力本就全都在对方身上,耳朵又没毛病,自然将这些话都尽收耳中。
就这样,林映春装作醉酒,小侍卫不知从哪里寻来个中年女子,让她送林映春到客房休息,而他则大摇大摆地坐在宴席之中,享受着独占美食的快意,打算吃个尽兴。
林映春被女子扶起时,他还扯起一根羊排,眼冒精光,只是他确实没碰半分的酒。
中年女子搀扶着林映春,行至游廊,林映春刻意避开那条湿透了的袖子,带着酒味的衣袖放在身后,若有若无的油烟味却袭向鼻尖,她垂下的眸子半睁半闭,落在中年女子的袖口上,看不真切。
“啊!”
林映春不慎被台阶绊到,女子立刻伸出双手抓住林映春的胳膊,有力而稳健,袖口下摆处的油渍跃然眼中,原来这中年女子是一位厨娘。
想来方才那些宴席上某些菜正是出自她之手吧。
厨娘一边稳住林映春身形,转眼瞧见她梳的发髻,又一边开口:“喝那么多酒做什么,瞧,站都站不稳了,哪家的夫君这么不体恤娘子!真是了作孽……”
“嘶。”林映春扶额,装作头很痛的样子,实际上是用袖子掩住嘴角,这可不是她故意给陆岳背的黑锅!
“说也奇怪,不知这娘子是打哪儿来的,竟与左森大吃大喝起来,高大人说要宴请贵客,可连他最爱的东湖醋鱼还没上就不见了踪影,当真邪门!”
东湖醋鱼?没想到高崎口味这么独特,林映春在京中酒楼也吃过这菜,初时见它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动,可品到嘴里,那真叫一个食不下咽。
顶着心头对醋鱼的恶寒,林映春任由厨娘将自己带到客房,待门关上,屋内只剩她一人。
林映春一睁眼就看到身上绣着海棠纹样的被角,这厨娘人不错,怕她着凉还给她盖上了被子。
她起身打量四周,熟悉的帷幔,熟悉的桌子,熟悉的茶具,不由自主笑出声来。
无他,只是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昨夜刚来这里时,被高崎关押的地方。
不过这次,不一样的是门口少了几条看门狗,屋子内的陈设也多了几样,也更显宅子的主人对这间屋内客人的尊重。
林映春低头,手指擦过海棠纹路,感受着凸起的花样下棉花绵软的触感,满意地眯起眼睛:“还知道换一床被子,看来高崎这个人还蛮怕三皇子的。”
但仔细一想,有正田亲自去牢里接他们两个,高崎就算想忽视陆岳在三皇子那里的地位也难。
林映春下床环视一周,没发现屋子里有什么异常,借着窗子的缝隙看向屋外,同样没什么人出没,心下安然不少。
方才演了那么一出戏,渴死了,喝杯茶润润嘴巴。
然后她又摸出上次那个刺客塞给她的小木盒,躺回床上,举着小纸条不住地看,企图能从那团洇湿了、陆岳也没瞧出来的墨迹上窥出些新发现。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映春百思不得其解,将盒子靠近鼻尖,霎那间木香味混合着一股草药之气扑鼻而来,不难闻,也说不上好闻。
闭上眼,一手攥着木盒,一手攥着纸条,右手搭在额上,林映春在脑中一遍遍地描绘墨迹,然而,字形还未推敲出来,人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林映春感到有人在动身上的被子,浑身血液直冲天灵盖,一个机灵,睁开眼挺身就是一个漂亮的侧翻。
床边的人没料到林映春如此反应,猝不及防被她扑倒在地上,脖子边上,锃亮的刀光叫嚣着主人的杀意,陆岳被她押着,没来由一阵胆寒。
这丫头变化倒是很大,也够警惕!
不敢多耽搁,陆岳忙称:“是我。”
他推了推脖子上的刀身,露出一张没有任何遮挡的脸,林映春与他四目相对,强撑着的眼皮一下子落下半截,方才被她强行压下去的困意席卷而来,浑身一软,差点趴在陆岳身上。
陆岳一手握住林映春的肩膀,另一只手虚虚搭在她腰后,猛地翻身将人带起来,重新放回床上。
一阵天旋地转后,林映春摇摇脑袋,终于清醒了些,可看着面前熟悉的人,她瞪大了眼睛,声音拔高:“你怎么在这里?你回来了?!”
陆岳不可置否地扬起长眉,打趣道:“你都能睡上两天,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林映春听见这话滞了滞:“怎么可能……”
陆岳脸上闪过一丝坏笑:“你瞧,这外面的天色都黑了,严格来说,你是睡了三日!”
“怎么会?我有这么能睡?”
林映春嘟着唇,掀被子时眼神飘向窗外,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