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见青站在雨中,谈不上生气,没什么感情,如雨中女郎的这幅画上的神情般,看似平静却又带着微妙的阴邪。
“疯子。”混混忌惮的多看了两眼,骂了两句后飞快绕道而行。
虞琅心有余悸地抬头看向车内后视镜,却发现不论这辆车怎么样的拐弯再拐弯,只要抬头去看镜子,就能从里面看见那个人朦胧模糊的身影。
那人不像人,更像镜中人的倒影。
分不清是镜子照人,还是他的本体就寄生在镜中。
虞琅不敢再多看,沉默中捡起薄荷糖铁盒捏紧掌中,心里跟建了一座跳楼机似的,极其忐忑不安。
在倾盆大雨的洗礼下,车子的雨刷扫得飞快,车轮滚滚,掀起积水处巨浪,泼洒路边匆忙归家的行人,惹来阵阵咒骂。
终于抵达目的地——W市中心的一家高端商务KTV。
虞琅认识老板,两人相识已久。
半年前,虞琅作为主角的对照组,他为了跟主角抢资源直接不管不顾的跟老板签对赌协议。
根据反派必输定论,他必定赌输。
欠一屁股债,现在老板要他用屁股还。
虞琅走进KTV的包厢里,老板正左拥右抱着乐得闭不上嘴。
在看到虞琅后,老板眼睛一亮,瞬间推走手边两人,让出宽敞空位示意虞琅过来。
“出去。”虞琅的语气强硬,他在命令老板身边的人。
那几人试探老板的眼色,老板则在审视虞琅。
“行,只要你乖乖配合,什么我都满足你。”
老板嘴上说着无所谓,结果却打了个手势。
一个高大的男人按住虞琅,手擅自往他口袋里掏,拿走了手机和薄荷糖铁盒。
老板许了虞琅的要求。
所有人全部撤走,空旷的包厢里空荡荡的,只剩虞琅与面前猥琐男人。
头顶的彩灯晃得人头晕目眩。
虞琅缓步向前,左手勾着男人的视线落在自己缓缓解开的衣扣上,走得越近男人看得越入迷,全然没有注意到——虞琅的右手已经握住了玻璃酒瓶。
哐当一震!
玻璃酒瓶猛地砸在男人的脑袋上,紧接着虞琅如离弦之箭飞了上去。
“臭癞蛤蟆还点上菜了,我呸!”
他强行用手捂住男人的嘴巴,砸在男人脑袋上的酒瓶就跟外面轰轰烈烈哗然雨声一样。
KTV大荧幕上的歌正好是DJ版,强劲的鼓点为虞琅的殴打数拍子。
动次打次。
震耳混音把男人被捂住发出的求救声完全隐去,成了主唱背后默默无名的合音之一。
虞琅虽然对上床没什么贞操,但不多的那点底线实在不允许他跟又老又丑还胖的男人滚到一个床单上。
等到虞琅打到体力透支强迫着苏醒的时候,他早已双手是血,耳晕目眩。
天旋地转中,虞琅冲去卫生间,两只手插进水槽里,拼命地搓洗。
一抬头,于猩红中,瞧见镜中人。
又是他。
镜子里在下雨,深蓝色的雨幕笼罩瞳孔,银色的雨线如同下刀子一般银亮。
镜中人缓缓走近,一只手已经撑在镜面,那只惨白的大手几乎呼之欲出。
快要冲破雨幕,冲破镜面的桎梏。
快要——
快要攥住虞琅的衣领把他拖进另一个世界!
“你阴魂不散啊!”
虞琅吓得逃出洗手间,把沾血的外套一脱,挑了干净的地方把手上水渍擦干,急忙忙衣领向下扯到露出锁骨的程度,同时用手拧了几个红痕出来。
在极度的惊恐之中,他咬着舌头强迫自己平静。
虞琅走到门边,开门又背手关门,往外走去。
有人拦他。
他便皮笑肉不笑地表示:“老板要我去买套。”
虞琅往前走,藏在裤腿下的小腿肚在止不住的发抖,却还是平静地撂下一句:“不信你们自己进去问。”
虞琅这张干净的脸骗人实在太有迷惑性,将信将疑中他被放走。
走到半道,听见后面的叱骂声,虞琅拔腿就跑。
“妈的!被骗了!”
听着后面一声比一声高的威胁,虞琅肾上腺素飙升,奋力推开KTV笨重的大门,轰轰嗡嗡的落雨声陡然砸进虞琅的耳膜里,他的世界瞬间一阵嗡鸣。
同一时间,他注意到了站在深蓝色雨幕里的男人——池见青。
本就朦胧的轮廓再一次于雨幕中加重模糊。
他虚幻的存在着,朦朦胧胧,让人怀疑是否真实。
吊在手掌里的铁锹拖在身后,刻在铁锹上的鲜血腥臭非但没有被雨线冲走,反倒给酸涩的雨气里添上一层逼仄的腐败。
池见青身上有血,有泥,有雨,苍白的手紧紧地攥着铁锹的把柄。
他看向虞琅的眼神,正如他本身。
不干不净。
卡在地面的铁锹狰狞地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虞琅脚步急转,冲进了一旁的路上。
沿着马路牙子一路狂奔,转弯接转弯再接转弯,试图让自己的不起眼的身躯藏匿在倾倒世界的巨大雨瀑中。
但让虞琅没想到的是,那群追赶他的混混竟然是开车来追的。
爆亮的车灯一打,他的身形于雨中无所遁形。
在空荡的大街上突兀地奔跑。
虞琅被按倒在马路边,拖行至拐角处稍隐秘的角落里。
虞琅的第一反应是反打,于是手掌在挣扎中擦得血肉模糊。
反抗换来的是铁棍按在膝盖上威胁性的敲打两下。
“腿还想要就老实点。”
虞琅这才老实的靠墙坐好。
雨点重重的打在身上,虞琅抱着腿环坐,脊背靠墙硌得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