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雨淅淅沥沥下了许久,终于停下来时风已经有些刺骨。
下朝的姜褚走在街边,想去附近的包子铺买包子吃。
他晨起时不爱用餐,下朝后身子仿佛真的开始运转起来,饿得有些明显。
布衣出身的姜褚格外能将就,凑在老婆婆的摊子边。
随便找个位置,自己收拾碗筷,接过肉包子慢慢啃。
只是今日来了个不速之客。
姜褚看着眼前面生的公子哥,咀嚼的动作慢下来:“有事?”
他一边腮帮子还鼓着,那公子哥或许也没想到堂堂大理寺卿吃个早点像饿死鬼,咀嚼速度快得出奇。
“姜大人,”他行了个礼,又自顾自坐了下来,“又要事相商。”
懂点礼貌,但不多。
姜褚心说。
这公子哥穿的是云锦,头顶红缨冠,戴白玉抹额,腰间佩剑。
那顶冠随着他的动作,正微微颤动。
姜褚递给他一个包子,一言不发。
那人怔怔接过,姜褚收回手继续吃自己的,一面快速把嘴里的咽下去,一面道:“你寻我是为何?”
他一面嚼得飞快一面问话,公子哥居然也学了起来,声音含糊:“大人,我是户部侍郎之子,我是不是要说下官?可我没当官啊……那是草民?”
他说一半又自言自语起来。
姜褚听到户部的名头,眯起眼睛。
他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包子塞嘴里,找了块帕子擦手。
一副要走的样子。
那少年急眼了,也跟着把拳头大的包子往嘴里摁,怕速度慢,还用手指往里怼了几下。
最后噎得翻白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姜褚收回拍他脊背的手,视线从他腰侧的匕首上收回来。问:“户部侍郎,鞠进?”
“嗯嗯嗯,”少年点头如捣蒜,“他是我爹。我是鞠清。”
姜褚上下扫他一眼,不接话头:“本官日理万机,很是繁忙。没空听你的家长里短,若有需要,可寻少卿。”
“哎呀!”鞠清皱眉,跺脚,看起来急坏了,“我真有事儿!”
姜褚丢下铜板银两,在桌上点了点,唤声老板娘以后头也不回走了。
鞠清抬脚要跟,想起什么又垂头懊恼叹口气。
垂头丧气的,他转身要走。
视线在桌上银两一顿,眸子陡然亮起来。
亥时过了一刻,姜褚打开书房的门。
不出所料,果然站了个人。
“还不算笨,”姜褚转身往里走,“进来。”
鞠清高高兴兴跟进去了,嘴里叽叽喳喳:
“大人我聪明吧,我看到你留的银两铜板,十二枚铜板一块碎银子,我就猜到了!不过他们家的包子居然这么贵吗?你吃这么久岂不是亏大发了,一斤猪肉是……”
又开始嘀嘀咕咕了,甚至算起人家的成本利润。
该不该说到底是户部侍郎的孩子。
姜褚没打断他,自顾自去书架边翻了会儿。
随后寻了个账本出来:“既然你不急说,先帮我个忙。”
他把账本推过去,又给鞠清找了纸笔,道:“我这有笔账算不明白,你替我看看,可能平账?”
鞠清一听乐了,笑得八颗牙都露出来:“好说好说,我最擅长这个了!”
他拿过笔噼里啪啦一通写,后知后觉停下来抬头看挑着嘴角的姜褚。
“继续,”姜褚抬抬下巴,“我也好奇户部侍郎之子的能力如何。”
鞠清把笔一丢,扑通一声跪下:“大人!”
“世人都道户部侍郎惊才绝艳,一手账更是精妙。若是叫人知道这个中原因,实在是有些难看。”
姜褚居高临下,受了他这一跪。
“鞠清,你联合父亲使出这么一招欺上瞒下,徇私舞弊。若是从前,你死八百回都有了。”
鞠清听他口吻有机会,连忙抬头。
他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承认道:“箭!那枚粗箭是我的。”
姜褚瞥他一眼。
他连忙爬起来,整理衣冠,客客气气行礼道:
“实在是别无他法,家父这些年做的事,幼时不懂,如今明白了,只想叫姜大人保护自己。”
“你写的什么?”姜褚问他。
他咽了下口水,磕磕巴巴道:“到、到此为止……”
“呵,”姜褚冷笑,“这就是鞠公子说的保护?”
“不能查了!”鞠清咬牙,“再查下去恐性命堪忧啊大人!”
“那就更要彻查到底!”姜褚面色冷如寒冰。
“大理寺就是得罪百官的存在,多他一个户部又如何?说!”
鞠清挺直的脊背缓缓弯了下来,如丧家之犬。
他低着脑袋,声音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