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姜褚望着窗杦,被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只有外头的光能穿过遮挡风景的窗户落进来。
姜褚伸手接住些许光,声音有些晦涩:“不必要和盘托出。”
谢斐闻言,挤眉弄眼挤过来:“这么说,只有我知道?”
不等姜褚说话,他用肩膀碰碰姜褚:“你的心意,我知晓了。”
姜褚没什么表情推开他,越过他往床榻去,“人也看了,事也商议了,现下丞相也可以回去了。”
谢斐歪头:“哎,话不能这么说,我多留片刻,同你说说话,解解闷不好么?”
“我不闷。”姜褚掀开被子躺进去,眼睛闭上,“伤病在身,体力不支。”
姜褚是个不会演的,往那里一躺,眼睫颤得像蝴蝶翅膀。
谢斐往桌前一坐,支着脑袋打量他片刻,在他真恼了之前,笑说:“你这样不太像。小古板,做戏这方面,你还是嫩了些。”
“不要随便给别人取外号,”姜褚睁眼,“你很吵。”
“我要是你,就趴在床上,嘴唇干裂,嚷着想喝水,又疼得起不了身。”谢斐倒了杯茶水,“你如今这样,倒像是等着我一块儿躺下。”
话音刚落,姜褚的枕头砸了过来。
谢斐一把抓住,笑得促狭。
还没说话,屋外传来下人的禀报:“大人,鞠清求见。”
姜褚手臂撑在床沿要起身的动作一顿,对上谢斐似笑非笑的视线,灵光一闪:“你是在等他?”
“哪里的话,”谢斐放下茶盏,“我是关心你。”
姜褚嗤笑,移开视线:“进。”
不多时,门外站这个人影,轻叩三声后,缓缓开门。
两侧的开门小厮行礼退下,鞠清迈过门槛进来。他没想到谢斐也在,脚步一顿:“谢丞相。”
谢斐举起茶盏响迎,自顾自喝茶。
没半点该避嫌的意思,甚至代替姜褚热情招呼道:“快坐,一路过来累了吧,喝茶。”
小厮上前斟茶,鞠清面露为难。
再一看那边姜褚,已经默不作声趴着盯着床幔出神了。
鞠清心底着急,接过茶盏仰头灌下一杯茶水,放下时眼睛眨得飞快。
谢斐好整以暇看了会儿,才半是玩笑开口:“听闻姜大人为了你,可是吃尽苦头。”
这话谁说都是看好戏、旁敲侧击,只有谢斐,说出了拈酸吃醋的意思。偏偏这份情绪合情合理——都赐婚过的,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
鞠清心道怪不得坐着不走,原来是给他下马威。
可他也不喜欢男人啊!姜大人虽好,但男人和男人怎么行呢!
他想着,登时面露菜色。
这边姜褚在鞠清背后剜了谢斐一眼,后者这才头像似的举手:“好罢,好罢,我待得也有些久了,就先走了。”
是和姜褚说的。
他说完就告辞了,门单开一扇,鞠清瞧见他身影消失在廊下,这才同姜褚说:“还请姜大人助我一臂之力,送草民入国子监。”
“你?”姜褚面色不变,轻飘飘扫他一眼。
这一眼居然有几分凉薄,像是在说他也配。
鞠清梗着脖子:“对,如今买官一事告一段落。朝廷也找回了库银。真相大白,我尚且年少,还有一博的机会。”
“呵,罪臣之子,痴心妄想。”姜褚合眼,“本官乏了……”
“草民甘为大人鞍前马后,”鞠清单膝跪在他榻前,“我知大人不缺忠义之士,但我亦有可用之处。我在京中也结识不少官宦子弟,此乃其一;入国子监后我可为大人探听国子监一切情报,这是其二;若我一朝为官,绝不忘大人托举之恩!”
姜褚不为所动,说:“一朝为官……也要本官给你个台阶你才当得上。像被本官举荐之人不计其数,你一介戴罪之身,凭什么?”
鞠清沉默下来,他用力咬了下嘴唇,下定决心般道:“凭我知道,大人在查国子监。”
姜褚闻言眼睛微眯,没有接话。
鞠清执拗跪着。
好半晌,鞠清跪着的腿发麻,膝盖酸痛时,姜褚闭上眼轻飘飘说:“本官乏了,改日再议。”
再议。
那就是有议的余地。
鞠清一喜,面上难掩喜悦。立刻爬起来,拍拍衣裤,兴奋地应下:“大人好好休息,草民告退。”
他匆匆走到门边,又停下来。
姜褚掀起一只眼帘:“还有何事?”
鞠清嗫嚅着,又走回来小声道:“大人,那谢丞相……委实狐媚子,几次三番拈酸吃醋,这样的人必定惹得后院鸡飞狗跳,大人三思。”
说完仿佛怕姜褚突然暴起,扭头就走,快得像谁在身后撵似的。
他刚出去不到一刻钟,谢斐落在廊下,大摇大摆进门。
姜褚眼睛也不睁:“你还不走。”
“我走什么,走了可听不见他怎么给我上眼药。”谢斐背着手,肩侧发尾的饰品又丁零当啷撞在一处。
姜褚翻了个身,懒得搭理他。
“姜大人怎么不说话?”谢斐站在榻前,倾身看他,“莫不是叫人说中了,色令智昏?”
姜褚不吭声,拽起被子盖过头顶。
这是恼了。
恼了不就是心虚了,心虚不就是说中了。
谢斐一乐,弯腰把被子拉下来:“错了,错了姜大人。是我、是下官色令智昏。姜大人高抬贵手饶我一回,睁眼瞧瞧下官吧。”
姜褚瞪他一眼,夺过他手里的被子重新盖上,声音隔着被子有些闷,态度却格外坚决:“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