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一旦破开一道口子,钻出去而不愿返回,就会带出了更多更深的回忆,脑海和心脏受着重创,直到有什么彻底破裂、粉碎,再也拦不住逆天改命的人魂……
太安静了……那个时候,横躺在地的许多尸体,被渐渐变大的雪花覆盖,无尽的黑夜来袭……
画面一转,是他越过房顶。
脚下的青瓦潮湿冰冷,他是从哪儿偷溜出来,找寻着走失了的那些同伴……然后,又是在另一个视角看到院落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尤其门口,倚着一个像是睡着了的男人……
这是它?那下面那个是谁?
如果下面那个是他,那它是谁?
他……“我……我是……”谁?
掌心的火焰聚集,他看不清自己,内心汇聚成一个念头——护着她!
护着她,她是谁?
是席沐寒!
“祖师爷保佑!因果缘分呐……”
中年男人看着席承出了奇,咳完一阵之后,从地上爬起来,靠近席承,想要看看出自他手的杰作……他是怎么都没料想,不仅救了个人魂,还救了个濒临绝迹的真妖!
这么一合并,林平那种一身正气的将军命,人魂就算附着到将死的人身上,也会有一番好前程;哪曾想能附着到一只真妖的身上?
好在这妖的本性善良,那这道人魂会让善良的妖更善,只不过在这个世道……难以有好路子等着他。
席沐寒终于动了动,掐住席承的手腕,将掌心的火焰翻过来,横挡在席承身前,那双杀人眼气势不减,冲着中年男人道:“离他远点儿!”
护崽子一样。
一团火焰直冲中年男人而去,几番角逐下,凌空的符咒根本阻挡不住,胸口挨了一团,烫得他龇牙咧嘴,空气里弥漫着烤肉味道。
“停停停停停!你们”中年男人捂着破了一个大洞的胸口,狼狈地爬起来,钻到板车后面,躲到萧月底下,扶着车轮子疼得直嗷——
“恩将仇报啊!恩将仇报!你个妖物!新账旧账一起算!在城里偷吃人心的是你吧!误打误撞还让你摘去了林小子的人魂!要不然你怎么能和人身如此浑然天成!你你……你们求我救人,还来砸我房子!这是哪门子道理?!你说谁算计了!你们说谁算计了!”
中年男人吼的理直气壮,因为他当时确实没有参与杀戮,现在来说他算计?算计什么!
那时候年轻气盛,一心想修缮他师父的观,开凿好山里的石梯……当初他也是拿人钱财,替人算事而已,最后发觉是场惨剧,才破了规的使用禁术,保了林平那小子的人魂。
幸好……遇上的是个善妖,不然他死了都没脸去见他师父和他母亲。
头疼的席承断断续续的听了个大概,似懂非懂地跟脑海里的另一个声音对话互掐着,席沐寒警惕地盯着那中年男人身上的伤,听得出这字里行间的底气,和之前经历的那些,是全部听明白了。
这个中年男人,就是那个道人。
她逃走之后,在崖壁的地方,遥遥地望过去一眼,见到过这个衣服,想起在此之前,她应该还见过这个人。
是个道士。
海市谣传妖怪吃心的时候,他去街道两侧补过符粉。
不过几年光景,怎么老成了这样?
中年男人从萧月躺着的地方,摸出来刚才没收起来的药盒子,把一瓶灰白色的药粉倒在了伤口处。
可是烧伤的面积实在有点太,整个胸腹的肉都凹陷进去一大块,一瓶倒完了,又找下一瓶……嘴里骂骂咧咧地念叨着,想转移疼痛的注意力。
“要不是怕祖师爷怪罪,要不是看那小子可怜,我怎么会使用禁术帮他……自己落得半老模样,六亲缘浅,连最后一丝母亲结也断了……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想搞死我!嘶——”还是疼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席沐寒的眼神跟着摇晃的烛火变得忽明忽灭。
如果是真的,那席承就是……
这边的席承在席沐寒抓住他之后,就按住席沐寒的手,像是不认识她了一样,把这只手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整个人木愣愣的。
这是她的手……
她还活着。
他还活着!
他顶着席承那张脸,表情复杂地看着席沐寒。
席沐寒认得出谁会用这副神情,直到席承湿润了双眼,将她的手搁在脸颊上,在脑海不知道和另一位斗争了多久,斟酌之后,才拿到属于他的主动权,开了口。
席承慢慢地说:“媳妇儿,弄死他,就不能再虐我了啊。”
说完这句话,他的反应像极了席承,眼泪簌簌往下掉,不知道这泪水是来自林平的,还是席承的。
中年男人包扎伤口的手一顿:“……”
席沐寒抖了抖眼睫,抽回了手,早说这畜生有问题,果然真的有问题。
这么说来,陪在他身边的是怪物,是新织体,还是林平……到底是谁在作怪,终于揭晓了谜底——原来是这个道医。
这种感受太奇怪了。
明明是被蒙在鼓里的愤怒,却偏偏涌出更多的失而复得的喜悦,真够麻烦。
别扭的情绪搅在一起,席沐寒垂下的手又重新抬起。
席承发现自己的手里空了,心里一凉,她是不是不愿意跟他接触?也对,到他死,她都以为是自己要杀她,她怎么会原谅自己。
自嘲着,席承后退一步,等待多年的残忍的宣判就在跟前了。
席沐寒却没让他退后,抬起的手,虎口和手指卡在席承的下巴和双颊上,捏住了席承的脸。
突然的靠近气息,乱了席承的呼吸。
席承震惊地看着席沐寒,想到席沐寒以前干过的事,心里直打怵。
她倒不至于真先弄死他吧!
震惊之中,落下的是一个冰凉的吻。
一触即分。
席承眨眨眼,越瞪越大。
是她主动的,是她主动的!和初见时强迫他的那次一样!
就听席沐寒说:“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