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亲自瞧着先生细细诊了脉,那位小娘子并无大碍,娘子尽可宽心。”
绿云从厢房回来,这么对悠悠转醒的颜霁说道。
颜霁听了,心中的担忧并没有消散,喃喃自语,“冰天雪地里冻了那么久,最容易起热了,她的膝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说着,颜霁掀了身上的被褥,便要下得床榻来,她不放心留青萍一个人在那儿,她必须得亲眼看看。
绿云同叩香慌忙将人拦下,“娘子,您自己的身子还没安稳,那位小娘子那儿您又怎么能守得住?等您用了膳食,便好好歇着,婢子去守着。”
颜霁坚持,青萍是因为受了她的牵连才遭此大祸,若不然,她此刻还在宛丘驿站平平安安的,又怎么会在这大雪天里被人莫名其妙的罚跪?
冀州的雪总是下得很大,卷袭的北风搅着一股寒意能钻进人的骨头里去,颜霁不知道青萍跪了多久,更不知道她是怎么迎着漫天的鹅毛大雪,怀着怎样的心跪在那冰冷的青板上?
“我去看看她。”
颜霁不顾绿云同叩香的阻拦,固执的下了床榻,披了衣衫便快步往前走。
看着她那般着急的模样,绿云和叩香既然阻拦不得,也只能跟上。
脚下还未踏出门槛,面前就横了两把长剑,颜霁顿住了脚步,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不能出去?”
颜霁望着近在咫尺的那间厢房,问身后匆匆赶来的两人。
绿云和叩香面面相觑,垂下了头。
见他们这般反应,颜霁转身便入了内室。
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挣扎。
颜霁明白,是她太着急,以至于她忽视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而她在这里又被冠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一个玩物。
她没有任何人权,也没有任何自由,她不过是裴济困在这里的一个玩物,一个可以随时供他发泄欲望的玩物,一个必须时时刻刻听话的玩物。
当然,一个玩物也不会有任何尊严。
稍有反抗,便会有鲜血流出,会有人会因为她而受到伤害,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这一刻,颜霁甚至有些恍惚,她是不是应该顺从?她是不是应该服从?
如果她对裴济百依百顺,身边的人就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他们还能回到原来的模样,他们还有机会回去。
似乎只要牺牲她一个,其他所有人都可以继续幸福下去。
不只是青萍,还有沈易。
没有她,他们也能继续生活下去,或许还会更美好,就像所有人一样,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颜霁动摇了。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身后的绿云同叩香看着颜霁被拦下后格外冷静,同前夜的疯狂截然不同,心中却也并不安稳,垂着头又跟进了内室。
“娘子……”
看着坐在床榻边发呆的人,两人嗫嚅着,慢慢走近。
“娘子,您别担心,婢子会守着那位小娘子的,您……”
颜霁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两人,忽然问道,“你们叫什么?”
绿云顿了下,先是答道,“婢子名唤绿云,翻过年就十八了。”
叩香见状,也自报家门,“婢子叩香,比绿云姐姐小一岁。”
颜霁想了下,又问,“你们怎么来这里了?过些日子除夕可要归家?”
绿云大抵猜出了颜霁的用意,她便如实说道,“婢子是郡府上的家生子,老子娘从前在老主母身边伺候,前些年老主母仙逝,一家子都得了恩典,出府去了。”
颜霁勉强能听明白,她仍有不解,既是一家子都出了府,得了自由身,她怎么还在这里?
“怎么把你一个孤零零的留这儿了?”
绿云解释道,“老主母仙逝前两年,定了婢子和叩香来伺候家主,一家子出府都是后来的事儿了。”
颜霁点点头,又看向叩香,问她,“你呢?”
叩香答道,“婢子是前几年才进府的,家乡受了水灾,没了活路,婢子跟着阿爹阿娘出来逃荒,实在熬不过去了,阿爹阿娘便将婢子卖了来。”
说完,叩香垂下了头。
听她说完,颜霁心里稍稳了些。
颜霁知道,此刻她出不去,只能把青萍暂且托付给他们,毕竟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昏迷的青萍一个人扔在那儿的。
“你们或许会好奇罢?”
颜霁的目光转向远方,缓缓开了口,“也许你们已经知道了,我是嫁了人的。”
这句话如同一声震雷,就这么被她扔了出来,炸得绿云和叩香惊慌失色。
“娘子……”
绿云试图阻止颜霁再说下去,这话要是被旁人听见了,闹不好是要人命的,只怕明天的太阳都看不见了。
可颜霁似乎没有听见,她还在继续说。
“你们家主受了难,我救了他,没想到就这么结下了孽缘,我成亲当夜,他就逼着我跟他来了这儿,连青萍也是他途中拐来的……”
此时的绿云和叩香恨不得什么都没有听见,更狠自己方才怎么没有拦下娘子,教他们小小的婢子听见这样的话。
人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这样的道理,是他们作一个婢子最首要记的保命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