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缓缓躬身,浓深迷雾如无边黑水,溃然决堤奔冲四方!
场面霎时失控,众仆两眼一翻,直挺挺倒地,黑雾狂舞扑上,咫尺距离时顿住——
忽地拨雾见明。
修长白皙的十指流动金光铭文,凶残撕裂鬼影,露出一双清明的杏眼。
鬼修暴起,与恶魂双双袭向燕白!
燕白瞳孔映出两道凶残黑影,一灵巧一迟缓,皆非善类,两方包抄而来。
她又是惊天一斩!轰!
然后灵力耗尽,跌坐在地,仰头朝后望的意思是——
到你了。
莫风月缓缓垂眸,寒凉剑光在眼中乍然铺开!
是剑气。
如霜如雪的剑气。
剑锋所过之地,霜花凝结,锋利的冰棱弥散阴寒冷雾,如展冰河万里,流雪绵涌。
铺天盖地的煞气。
无处不在的剑影。
这太可怕。
凡人神智恍惚,修士膛目结舌,平地卷起的细风,刺刀般暴虐,霸道的剑意席卷他们感官。
鬼修怒吼,意识到这绝非它能抗衡!
漫天鬼影狂舞聚拢,凝实的鬼气不顾一切扑向剑影。
众人震颤,刺鸣声潮水般涌入耳中,眩晕,恶心,眼前一切涌浪般扭动起来。
尖啸模糊视听,可它分明喊得是:走。
鬼修不顾一切挡住剑影,如实物铺展身躯,暴虐的黑雾渐至虚无——
走!
恶魂浅淡的影子停滞一瞬,僵硬转身,刹那,消失无踪。
鬼修缓缓低下头颅,无力般滑落,胸口破开个洞,寂然跪坐。
——是个女鬼,朱裙似血,颓靡如丧家之犬。
寒气顷刻消弭无迹,若非遍地狼藉,好似从未出现。
燕白毫无形象摊倒在地,见此吃力爬起,以剑撑地,目光炯炯望向莫风月:“剑呢?”
脑中嗡鸣,莫风月声音也似隔层薄纱,不甚清晰:“什么剑?”
燕白轻嗤:“别装傻。”
她方才隐隐看见,那剑皎白似月,寒凉刺骨,世所罕见。
哪个剑修见到这样一把剑,不想领教它的威力?
莫风月徐徐收势,并不承认,只道:“嗯。”
燕白气煞。
“仙长!”
中气十足的颤音传来。
锦衣老人出现在戏园门口,见一众人口鼻流血,仰躺在地,手脚抖擞冲来,命人扶起两位蓝衣修士,自己则关切搀着腿软的慕启逢。
“儿啊,你怎么样?”
“无碍。”
慕府君长舒口气,又挂起笑:“那便好,二位仙长可有大碍?”
执鞭修士起身,看向角落虚弱的鬼修,确认对方再无反攻之力,朝燕白二人拱手:
“多谢道友相助,在下月陵姜燧。这是小侄姜落,他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二位,望莫怪罪。”
姜燧轻飘飘斥责姜落两句,又道:“今日也算不打不相识,这鬼修厉害得蹊跷,我二人会带往月陵查明。不过,此事切勿说与旁人听。”
鬼修在他眼皮下溜进慕府,若非落下东西半途回府,还不知会酿成什么大祸,若宣扬出去,于姜氏名声有损。
不过两个无名修士,姜燧既已开口,对方定然不会拒绝,谁知燕白茫然眨着眼:“相识?你可知我名姓?”
姜燧薄唇紧抿,一时不知此人是否在装傻,面色不大好看。
倒是姜落痛呼着抬首,怒目嚎叫:“你叫什么?!速速报上名来与小爷打一场!定叫你跪地求饶!”
燕白自认不是莽妖,便只是将他上下扫视一番,淡淡道:“天赋,有点。”
有点?
他,姜落,姜邑唯一弟子,自诩月陵年轻一代最有天赋者——之一。
怎可受此挑衅?!
姜落霍然拔剑,面容阴沉:“可敢与我一战?!啊——你作甚!”
燕白收回作恶之手,轻快道:“也——不过如此嘛。”
“嘶!”伤口崩裂,姜落痛到咧嘴跳脚:“你这是偷袭!偷袭!”
他是伤者,此人丧心病狂戳他伤口,简直混蛋!
见燕白扬眉望来,他立刻捂伤跳开,留给人一个蓬乱的后脑。
慕府君听闻鬼修混入府,险些两腿软倒,扶着下人站稳,此刻强作呵笑,劝道:“几位仙人皆是少年英杰,为除邪而来,莫要因此伤了和气,还是商量一下如何处置鬼修罢。”
“来人啊!”他高呼:“府中最好的伤药拿来,为姜小仙人治伤。”
“不必,”姜落耷拉着头,“怨气所伤,凡药无医。”
“竟是如此?”慕府君神色愧疚,继而惧怕道:“那、那这邪物……”
姜燧不以为然:“我等自会带回月陵。”
慕府君嗫嚅:“那犬子……”
“一并前去。”
“欸!好好!仙人此去可有什么需要,老朽立刻着人准备?”
“我且问你——”姜燧犹疑看向燕白二人,“罢了,择日再说,我先收了这鬼修。”
“慢——”
燕白倚靠莫风月站稳,剑尖指向鬼修:“她,我们要了。”
“你?”姜燧不由失笑:“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