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澜笑道:“李少爷这是把自己的家底都搬来了。”
李江友身上披了件很厚的大衣,手上拥着个暖炉,闻言轻声道:“若是这财富能换得江厚平安归家,我相信养父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
“你父亲前些日子走的匆忙,就没给你留下什么嘱咐?”楚怀澜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不曾。”李江友将大衣往上拉了拉,“养父他没料到自己会身陨于此,所以……”他黯然神伤地叹了口气,垂眸不再说话。
楚怀澜目光一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在李江友抬头前的瞬间移开了眼睛,看向别处去。
车队缓缓出发,因为已经是子夜了,路上的人便少了很多,而城郊更是空空如也。官道两旁具是荒草,其间还有什么黑影从草尖窜过,留下一串含糊的怪叫远去。
李漱玉只觉得一阵阴风袭来,不由得抱紧了胳膊四处打量。
李江友和押送的汉子道:“你们留下八人守着车子,只四人与我同去便可。”
其中一个汉子道:“少爷不可!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小的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李江友笑了笑,安抚他道:“无妨,那人的实力你们也见识过了,就算去的人再多,也定然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他要的只是某样东西,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们大可放心。”
那汉子还想说什么,但见他如此坚定,只得叹了口气:“那少爷您注意安全,小的们在这里等着,与您同声同死。”
李江友挑的人与楚怀澜李漱玉一并向树林中走去,这一路上树渐渐多了起来,婆娑地将影子投在地上,好像一群恶鬼在暗中注视着前来送死的人。
“这便是他说的城郊树林了吧?”李漱玉道,“他人呢?”
楚怀澜还未回答,便听见一阵利器破空的声音,紧接着一捧在月光下泛着光的寒芒劈头盖脸砸下,在他们面前的地上恰好围做了一个长方形。
“有本事出来比划,在暗处偷偷摸摸的算什么英雄好汉?”李漱玉对着黑暗喊道。
忽地又是“嗖”的一声,一支红翎长箭破空而来,险些射到李漱玉的脑门上,把她吓得猛然一闭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上面好像也有字。”李江华的一个侍从将箭小心翼翼地从树干上取下递过来。李江友伸手接过,就见上面写道:
“今夜月明,不易谈论事宜,烦请各位从矩形处进入地宫,某在此恭候各位光临。”
矩形?
几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那扎得极为规矩的一捧尖刺上。李漱玉蹲下看了看,奇道:“这土好像是新翻的,和别处的不太一样。”
说着她便从旁边捡了个木棍,随手在那土层上拨弄了一翻。当表层那些崭新的泥土被拨开后,露出了一个小铁门。铁门上有个拉环,隐约做成了兽嘴的模样。
李漱玉隐约觉得它看上去眼熟,想了一会儿后不由得道:“这好像是上次那地宫里的图腾!”
李江友的侍从使劲一拉,便将那小门拉了开。他刚要下去,楚怀澜按住他的肩膀道:“我先走。”
“这使不得!”侍从连忙道,“您是少爷的贵客,怎么能让您走在前面呢?”
楚怀澜笑了笑:“没有什么贵客不贵客的,这是江湖中的事,既然已经牵扯到你们了,便是我的失职,你不必过意不去。”说罢,他手一撑地,便迎着潮湿的风跃了下去。
李漱玉紧跟在他后面。小姑娘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落地便从容了许多。她轻轻巧巧落地后还能奚落楚怀澜两句:“楚盟主这回开始说什么江湖事了?真是稀奇,之前不是一直高高挂起事不关己吗?”
楚怀澜轻咳一声:“就算再怎么规避,这些事情,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即使你……”
他看着李漱玉那双十分清澈的眼睛,忽地顿住了,最后那句“不乐意”愣是没说出口。
楚怀澜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否正确。
明明李漱玉对江湖是那么的向往和期待,自己却一次次地打破她的幻想,甚至故意将最丑陋的一面展现给她。
是怕她误入歧途吗?
楚怀澜好像从李漱玉身上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也一腔孤勇,对江湖保有最美好的幻想期待,热血难凉。
可后来……
他是怕李漱玉变成自己吗?成为自己这样又厌烦又不能离开,将就着在这偌大江湖里飘零的一个空洞的躯壳吗?
楚怀澜是想在李漱玉凉了那捧血之前,依旧保有她对这江湖最初的热爱。
也是怕李漱玉成为第二个自己。
他深吸口气道:“算了,走吧。”